话说文芸同众公子把红孩儿四仙邀进大营,问了备细。复又施礼道:“蒙四位大仙法驾光降,现在武六思抗拒义兵,肆其邪术,困我多人,以致我主久禁东宫,不能下慰臣民之望,惟求早赐手援!”
到了二更,文芸派了兵将,焚了灵符,把阵破了,攻进城去。里面虽有张易之差来几员将官,那里禁得众公子一齐并力,早已抱头鼠窜而去。宋素、卞璧向日都不在色欲上留意,所以都好好回来。武五思家中一无所有,惟供着许多女像,当即一一焚毁。文芸也领大兵进城。宋素安抚百姓。歇宿一宵。
话说林烈前去挑战,同武七思斗了几合,武七思回马便走。林烈道:“你不过引我进阵,我倒要进去看看!”来到阵前,武七思朝里一闪,早已不见。林烈冲进阵内,只见里面轻云冉冉,薄雾漫漫,远峰忽隐忽现,疏林旋露旋藏。把神宁了一宁,下马缓步前进。云雾渐淡,日色微明,四面也有人烟来往,各处花香鸟语,颇可盘桓。
次日,武四思又在战场叫人去破阵。文芸、章荭正要率领众人出去,只见宋素、燕勇、唐小峰、洛承志道:“我四人愿到阵中探探二哥并薛家哥哥消息,看他究竟是何妖术。”文芸道:“千万小心!”四人来到阵前,也不同武四思答话,一直冲进阵中。
话说洛承志要到淮南探听情息,史述道:“小弟记得女试那年,卞家哥哥初到山寨,我们去到淮南,卞家哥哥曾再三嘱付﹔‘嗣后万万不可亲自下山,惟恐被人看出,彼此性命交关﹔如有起兵之举,自然先令徐家哥哥前来送信。’为何此时又要前去?
话说那个女道童手中拿着两封信递给林之洋道:“是唐、颜二位仙姑家书,拜烦顺便替他寄去。”林之洋把信接过,正要细细盘问,那个女童忽然不见,迎面却站着一个青面獠牙宛如夜叉一般,吼了一声,奔了上来。林之洋连说:“不好!……”直向山下飞跑,那夜叉也随后跟来。
话说玉芝道:“《礼记》有人用过,要罚一杯。”若花道:“这又奇了!刚才我看单子,无论正令旁令,并无‘礼记’二字。为何有人用过?只怕玉儿写错了。”玉芝把单子取来一看,只见“齐庄中正”之上写着“中庸”二字,这才明白,道:“原来是我未报《礼记》,报了《中庸》,无怪姊姊忽略过了。”
众人走到南边廊下,所挂各色连珠灯也都工致,一齐坐下,由南向北望去,只见东西并对面各楼上下大小灯球无数,真是光华灿烂,宛如列星,接接连连,令人应接不暇,高下错落,竟难辨其多少。
话说亭亭点头道:“还是‘五行’哩。”紫芝道:“不必说,我吃一杯。”春辉道:“我也晓得了,上面还有‘卯金刀’哩。”众人不憧。春辉道:“《汉书‧五行志》曾有‘为虫臭恶’之句,却是班固引刘向的话,所以他说‘五行’篇,我说‘卯金刀’了。”众人道:“请教臭虫主人可能也说一个?”
话说紫芝道:“上天雨豆,虽是祥瑞之象,不知那时可曾雨过虾仁儿?”纪沉鱼道:“姊姊又要闹了。‘阳雨’双声,敬锦枫姊姊一杯。”廉锦枫掣了百官双声道:“今日行这酒令,已是独出心裁,另开生面,最难得又有仙姑这首百韵诗,将来传扬出去,却有一句批语:‘都督《张景阳集》价兼三乡,声贵二都。’‘价兼’双声,敬尧蓂姊姊一杯。”
话说紫芝听了再芳之言,不觉冷笑道:“这诗倒像只讲善卜之人﹔至于姊姊初学起课,似乎不在其内。”道姑道:“只因胸磊落,屡晰貌嵚巇。”闺臣道:“这两句不独赞兰言姊姊风鉴之精,连磊落性情也描写出来,真是传神之笔。”道姑道:“盘走珠勤拨,筹量算慎持。乘除归揣测,默运计盈亏。”
话说道姑道:“这诗起句虽系唐朝,但内中事迹倒像从大周金轮女帝而起。待贫道先念几句,自然明白:‘皇唐灵秀气,不仅畀须眉。帝座威推后。’这三句其义甚明,诸位才女自必洞悉了。”唐闺臣道:“上二句与诏上‘灵秀不钟于男子’之句相似,第三句大约说的就是太后?”道姑道:“才女所见不错。
话说亭亭、青钿、春辉、题花闻听若花之言,一齐连说:“不可!……姊姊为何如此示弱,先灭自己威风?与其不战而负,何不请他一会?大家凭着胸中本领同他谈谈,倘能羞辱他一场,也教那些狂妄的晓得我们利害﹔如风头不佳,不能取胜,那时再‘拜倒辕门’也不为迟。丫鬟快去相请!”
话说春辉笑道:“姊姊快些交卷,妹子有文章做了。”题花道:“巨屦《孟子》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紫芝道:“求之弗得,那里去了!”题花道:“飞了。‘有业’、‘于牖’俱双声,敬宝钿姊姊一杯,普席一杯。”
话说兰芝道:“众人闻了此话,莫不落泪,岂不打断酒兴么?”闺臣道:“此事虽由那个‘风’字惹出来的,但兰言姊姊这几句话,令人听了,却勉励我们不少。据我看来:无论贫富,得能孝养一日且孝养一日,得能承欢一日且承欢一日﹔若说等你富贵之时再去尽孝,就只怕的来不及了!”兰芝道:“好姊姊!莫伤心,接令罢。”
话说紫芝拿着牙箸,在兰荪牙缝狠狠一夹才夹了出来,望了一望,朝地下一丢道:“我只当肉丝子塞在里面,原来却是整整的一个肉圆子!宝云姊姊这个厨子,明日一定要重重赏他,难为他做的这样结实!”说的众人笑个不了。
芸芝趁春辉同紫芝讲话,忙向玉芝轻轻说了一句。玉芝道:“春辉姊姊听了,我用列女:瑶英、骊姬、文君、扶都、庄姜,……”正念的顺口,只听春辉叫道:“有了,不必念了。”玉芝道:“那个是的?”春辉道:“扶都、庄姜都对本题。”玉芝道:“既是列女,为何单这两个切题,别的又不对呢?”
众人不觉好笑。兰言道:“这就如请教人看文,那人不赞文好,只说书法好,都是一个意思。”玉英掣了鸟名叠韵道:“商羊刘向《说苑》百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之皮’叠韵,敬融春姊姊一杯。”
话说众才女归席饮酒,谈起所和上官昭仪之诗,某首做的精,某句做的妙,议论纷纷。兰芝道:“诸位姊姊且莫谈诗,妹子有一言奉陈:今日奉屈过来,虽是便饭,必须尽欢畅饮,才觉有趣。拜恳诸位姊姊行一酒令,或将昨日未完之令接着顽顽,借此既可多饮几杯,彼此也不致冷淡。”
话说青钿道:“我这‘飞鞋’打个什么?姊姊告诉我。”紫芝道:“只打四个字。”青钿道:“那四个字?”紫芝道:“叫做‘银汉浮槎’。”题花笑道:“若这样说,青钿妹妹尊足倒是两位柁工了。”众人听着,忍不住笑。
话说玉芝一心只想猜谜,史幽探道:“你的意思倒与我相投,我也不喜做诗。昨日一首排律,足足斗了半夜,我已够了。好在这里人多,做诗的只管做诗,猜谜的只管猜谜。妹妹即高兴,何不出个给我们猜猜呢?”玉芝见幽探也要猜谜,不胜之喜。正想出一个,只听周庆覃道:“我先出个吉利的请教诸位姊姊:‘天下太平’,打个州名。”
原来太后因文隐平定倭寇,甚是欢喜,适值上官昭仪以此为题,做了四十韵五言排律,极为称颂。太后因诗句甚佳,所以特命众才女俱照原韵也做一首,明晨交卷。众人把原唱看了。幽探道:“既如此,就请主人早些赐饭,大家赶回去,连夜做了,明早好交卷。”
话说众人离了百药圃,只见丫鬟禀道﹔“酒已齐备,夫人也不过来惊动,请诸位才女不要客气,就如自己家里一样才好。”众人道:“拜烦先替我们在夫人跟前道谢一声,少刻扰过,再去一总叩谢。”说罢,一齐散步。丫鬟预备净水,都净了手。香云引至凝翠馆。
话说青钿跟了紫芝一同来到白蒁亭,宝云道:“今日紫芝妹妹替我各处照应,令人实在不安。但除两次所说七十三位之外,其余众姊妹共分几处,你都见么?”
话说紫芝正在思忖,只听芸芝对再芳道:“天盘排定,先将本日干支从中空一格写在两处,再起四课。今把一课、二课、三课、四课写来你看。此是起课入门,最为切要,向来各书从未指出,以致初学无从入手。这是妹子因姊姊学课心切,所以独出心裁,特将门户指出,姊姊从此追寻,可以得其梗概了。”
七人一同到了莲花塘,进了凉阁。苏亚兰、左融春、董花钿、孟芳芝、卞绿云五人连忙站起让坐。田凤翾道:“我们原是特来领教的,怎么倒不吹了?”绿云道:“吃了这杯茶,少不得都要吹一套奉敬。”董花钿道:“你们六位却在何处游玩,半日总未见面?”蒋素辉道:“紫芝姊姊才从白蒁亭来的﹔我们六人在桃花岭旁打了一会秋千。”
话说紫芝惧怕玉蟾,连忙走开,来到双陆那桌。只见戴琼英同孟琼芝对局﹔掌红珠、邵红英、洛红蕖、尹红萸在旁观局。掌红珠道:“当日双陆不知为何要用三骰。与其掷出除去一个,何不就用两个,岂不简便?妹子屡次问人,都不知道。其中一定有个缘故。”
话说易紫菱笑道:“这紫芝妹妹真会取笑,怪不得公主说你淘气。”紫芝道:“芷馨姊姊既喜观阵,自然也是高棋了?”姚芷馨道:“不瞒姊姊说,妹子向在外洋,除养蚕纺机之外,惟有打谱,或同蘅香姊姊下下棋。虽说会下,就只驶些,每日至少也下百十盘。”香云道:“就是随手乱丢,一日也不能这些盘。”
话说众才女都到园中闲步,只见各处花光笑日,蝶意依人,四壁厢娇红姹紫,应接不暇。刚过了小桥曲水,又见些茂松修竹﹔步过几层庭院,到了古桐台。锦云道:“诸位姊姊莫走乏了,请到台上歇歇吃杯茶罢。”众人道:“如此甚好。”都进了古桐台。
若据对联两句看来:大约薄命是不能免的,似还不至甚多,幸亏‘座上’两字﹔若把‘座’字变成‘世’字,那可不好了。据我参详:要说个个都是福寿双全,这句话只怕未必,大概总有几位不足去处。莫讲别的,只望望那个泣红亭的‘泣’字,还不教人鼻酸么?妹子有句话奉劝诸位姊姊:倒不必因此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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