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飯畢,蔣爺說:「我去了,聽我的喜信。」出了廟門,見一老人,問道:「那裡叫真珠八寶巷?有個明遠堂雷家在那裡?」那人說:「路東口內,盡東頭,路北第一門就是。」蔣爺與人家道了勞駕,自己走到東口內,路北黑油漆門,兩傍有兩塊藍牌子金字,是「明遠堂雷」。蔣爺上前叫門。門內有人出來,開門一看,問蔣爺找誰,回答找雷員外。家人間:「找老員外呀?」四爺說:「正是。」家人問:「貴姓?」四爺說:「我叫蔣似水。」那人聽了說:「你怎麼才來?我們員外想你都想瘋了。快進來罷。」蔣爺說:「你先回稟去。」那人進去。不多時,雷振出來說:「蔣老恩公,想死我了。」見面就要叩頭。蔣爺攔住說:「使不得,若大年紀。」二人攜手,往裡走進了。
路西四扇屏風門,是油綠撒金、四塊鬥方寫著「齋莊中正」四個字。路東也是四扇屏門關閉。進了西院,一帶南房,路北垂花門。進了門內,四爺一看一怔:「好怪!」五間上房,東面兩道長牆,平牆頭東面兩個黑門,無門檻,門上左邊有個八楞銅鞨韃;西邊兩個黑門無門檻,門上有個八楞銅鞨韃。並無別的房屋,好奇怪!上了石台階,到了屋中,蔣爺暗道:「以為雷家哄了王爺些個銀子,沒見過勢面,蓋的房屋不合樣式。」焉知曉到了屋中一看,很有大家的排場,糊裱的乾淨,名人字畫,古銅玩器,桌案幾凳,幽雅沉靜,很是庭房的樣式,頗有大家風氣。
蔣爺落坐。雷振又拜了一回,隨即獻茶,跟著就擺酒。頃刻擺齊,蔣爺上座,雷振旁陪,親斟三杯酒,一飲而乾,然後各斟門盅。雷振說:「恩公從何而至?」蔣爺說:「就打你我分手,上了趟河南,由河南上山東,由山東又上陝西。我今打陝西而來,忽然想起老兄來,特意到此望看望看。」雷振說:「恩公到此就不必走了。」蔣爺說:「不行,帳沒算清。回頭算清帳目再來,我就不走了。有件事情,老哥哥我問問你。」
雷振說:「什麼事?」蔣爺說:「怎們這院子內也沒有東西廂房,四個小門也沒門檻,什麼緣故?」雷振說:「咳!無怪你瞅著納悶。這是你姪子的主意,孝順我。」蔣爺說:「什麼緣故哪?」雷振說:「我有個毛病,吃完飯就困,非睡一覺不可。你姪子怕我把食存在心裡頭,作了一輛小鐵車,是個自行的車子。我坐在上邊,兩邊有兩個鐵拐子,當中有一個銅別子,別著一個輪子,把這別子往外一抽,自來輪子一轉,這車子就走起來了。要往裡首轉彎,一搬左邊的鐵拐子,他就往裡拐;要往外首轉彎,一搬右邊的鐵拐子,他就往外拐。東邊的這兩個門,靠著耳房的這個,進去是小東花園子,南邊的那個黑門,進去從東夾道,奔北花園子。西邊挨著耳房的那個小黑門,進去是你姪婦的院子。西邊南頭的那個門進去,由西夾道奔北花園子。我要上了車子,吩咐開那個門,他們就把八楞銅鞨韃一擰,門就開了。把別子一抽,車就往裡走。來回轉騰幾趟,食也消了,也就不睏了。這是你姪子的主意。」蔣爺說:「老賢姪還有這個能耐呢!我也求老賢姪給我做一個。」雷振說:「不行,就把這個給你罷。」蔣爺說:「我不要,君子不奪人之所好。」雷振說:「恩公,你要我這個命都給你,何況一個玩物?」蔣爺說:「不要,我是一定求他給我做一個。」雷振說:「恩公不知,這不是他做的。」蔣爺問:「是誰做的哪?」雷振說:「若非恩公,我實在不能對你提起。是我們乾親家……他的乾老兒做的。」
蔣爺說:「這人貴姓?是那裡的人氏?」雷振說:「這位是南邊人,姓彭叫彭啟,字是燄光,在海船上瞧羅盤。就是此人所做。」蔣爺說:「此人現在那裡?」雷振說:「就在咱們家里居住。」蔣爺說:「好極了!請過來,咱們一同飲酒。」雷振說:「不行!此人與人不同,憑爺是誰,他也看不起。我兒認他為義父,我們兩人見過一次,他不願意理我,他瞧著我是個粗魯人,不配與他交談。我想著咱們兒子跟人家學本事,擺了一桌上等海味官席,他連坐下都沒坐下,道了個別就走了。就是待你姪兒好,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他。我姪也真孝敬他,每逢回家,見完了我就去見他義父去。我也想的開,任他怎麼瞧丕起我,我兒子總是親生自養的。把他請過來,也是得罪了恩公。」蔣爺說:「這個人是古怪,不隨世道。」蔣爺暗想:「只要知道他的地方,夜間就能把他盜山來。」
忽然間,瞧簾兒一啟,打外邊進來一個人:藍六瓣壯帽,藍箭袖,藍英雄氅,薄底靴,肋下刀;身高八尺,膀闊三停;面賽油粉,粗眉大眼,半部鬍鬚。蔣爺將要站起,雷振把他攔住說:「這就是你姪子雷英。」著過來行禮。說:「蔣叔父救了我天倫,要知恩叔居住何處,早就造府道勞去。你老人家恕過。」說罷,又叩了三個頭,起來給蔣爺斟了三杯酒。蔣爺也並不推辭,一飲而乾。蔣爺說:「管家預備杯子,給你少爺斟酒。」雷英說:「姪男少時奉陪叔父。」雷振問:「何事回家?」雷英將要低聲說,雷振說:「不用,蔣恩公不是外人,不用避諱他。」雷英說:「王爺見信,君山降了大宋。」這一句話不要緊,把蔣爺嚇的真魂出竅。若問以後說些什麼,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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