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旅人手札】

丹青仙子——獻給青倫

文、攝影/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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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樹
我之不存在
正因我已存在過了
我單純得如一滴水
卻又深知體內某處藏有一個海

── 洛夫《背向大海》

那個時節是暮春,窗外的杜鵑依有幾朵留枝,薄翳的曦光穿映過弄堂屋室,灰白的牆壁暈染著淡微青顏,躺在病床上的李青倫,右手仍吊著點滴,臉上依是插著鼻管,她用尚能運動的左手握著彩筆,一點一滴地將腦海中的構思塗繪於畫本上。<--ads-->

李青倫這麼樣的工作已經持續有一陣子了,打從她意識甦醒過來,打從她感覺左手還能動作。

即然現在身上依然病重,她仍想完成一個承諾,一個美麗的承諾。

那個承諾來自遙遠的東方文明古國──印度。

印度來去

仲春時分,李青倫等人伴隨「鶴山21世紀國際論壇」的創辦人愚溪先生遠赴印度,接受當時的總統阿布杜‧卡藍(Abdu Kalan)邀約,做文化性的交流訪問。

阿布杜‧卡藍是印度航空工程博士,曾主導印度的第一顆自製人造衛星發射器(SLV III)計畫,並於一九八零年七月領導一批科學家成功的將Rohini人造衛星送入地球運轉軌道附近,而讓印度成為太空團體的特別成員,對印度的國防科技和太空研發領域有卓著且重要的貢獻。

致力於航太發展的研究之外,卡藍博士本身也是一位熱情而優秀的文學家,曾撰寫有《火之翼》、《我的旅程》、《點亮的心——卸除印度內在力量的束縛》等勵志書,謙沖虛懷,極獲一般印度人民的愛戴,並於二零零二年七月出任印度第十一任總統。愚溪於旅訪印度之時,與卡藍總統談聚甚歡,卡藍除了以自己簽名所著詩集《生命之樹》和《爍光》相贈外,還特別書寫了一長詩〈My Garden Smiles〉(我的花園在微笑)贈予愚溪,兩國詩人以詩交心,一時也傳為文壇佳話。

《詩經‧衛風》嘗述:「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本著中國人「投桃報李」的溫厚心意,愚溪於接獲書後表示願將卡藍總統所贈的兩本詩集譯為中文,讓更多的人可以分享閱讀其內的智慧語花。卡藍總統聞言深感喜悅,隨即表示欣然同意,如此的增上緣,也為台、印兩地的文化交流益添幾許芳香。

不意也就在此際,當時伴隨愚溪推廣文化外交,《新原人》雜誌主編李青倫卻驟感身體不適,且而狀況急遽轉化,於倉匆中眾人遂以包機方式護送回台灣做住院治療。

經過醫院的詳細追蹤檢驗,李青倫的肺部出了狀況。攸來的檢測消息,迅即也震驚了她的同事。

孜孜矻矻

從印度回來後,愚溪等人以鶴山國際論壇為中心,開展了卡藍總統譯作討論以及相關的人事物安排。最後敲定《生命之樹》由早年為台灣新聞尖兵現旅居法國的世界詩人大會秘書長(今為主席)楊允達博士執筆,而由善於彩繪的李青倫做插畫,另本《爍光》則由現於北大讀念考古文博研究所的沈千涵執筆,配以愚溪三十載來的攝影作品。

如斯的安排作業,只為表達中國人的敦厚情誼,也為實踐對深獲印度人民景仰的卡藍總統允諾。

緣由卡藍總統的悲心憫智與對印度的重要性,及其對此二詩集高度信任,使得座落於台北羅斯福路上的「鶴山21世紀國際論壇」從而就燈火通明,一些相關的工作人員莫不孜孜矻矻全力以赴,大片的透明窗外有星月閃燿,窗內是敕敕筆聲、電腦鍵盤敲打聲與不時的意見交換聲。

銜泥燕子

有人形容這樣的聚緣,說是燕子回來了。在暮春時節,燕子回來了。

這群如同銜泥的燕子,每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地付出著心意。他們想用,也要用每一撮銜回的泥,築建起《生命之樹》和《爍光》兩本詩集的華屋。

春來春去,時光流轉間,禾禾青苗也漸漸長成。

跨過了芒種,入進到夏至,眾人的心志,終而有了成果,銜泥的燕子為卡藍博士的兩本詩集啜築起了華屋。

那年的九月,愚溪將兩本印製好的中文本譯作帶到了印度,也將每一隻銜泥燕子的心意呈送給卡藍總統。當時舉座的人,聽了這兩本詩集的譯作過程,聽了插著鼻管的青倫躺在病榻上,一手吊點滴,一首作畫的經過,莫不動容,無不感心。

那年秋天,對所有的鶴山人來說是個難忘而又百感的季節。

天上人間

北風起了,年暮近了。

平地裏的杜鵑脈脈青青,雖無春序時分的姹嫣,然亦靜靜地孕育來年的苞子,以常時的平凡展現生姿。

平原、山嶺各有自己的生命樂章。

大河、小溪、水窪只要有水就可映月,天體大運無有等別,因之月可有千樣,千江皆可映月。

「天靜傷鴻猶戢翼,月明驚鵲未安枝」蘇東坡杭州牡丹詩的跌宕、清麗猶如另種水月波影,揚撥著歲時紋浪。也就在這時節的某日,薄翳曦光依是穿過簷屋,畫本掉下了青倫的病榻,彩筆也自青倫的手上靜靜滑落。

青倫化成了仙子。

青倫化成了遨遊天際,俯瞰人寰的丹青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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