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學術

茉莉:諾貝爾獎得主米勒的寫作主題

描述極權制度帶來的恐怖

【大紀元11月3日訊】在諾貝爾家族裡,有一串各國政治流亡者的名單。今年,瑞典文學院把諾貝爾文學獎頒發給一位來自羅馬尼亞的德國作家──赫塔‧米勒,在流亡作家的獲獎名單上增加了一位女性。

  

儘管流亡對作家來說是一種複雜而痛苦的處境,但比較起仍然留在祖國的作家,流亡者享有寫作的自由,帶著故土文化和苦難經歷進入異邦,他們跨國界的作品往往更豐富更具活力。就如一位哲人所說,植物的根往往奇形怪狀,面目可憎,但有信心的智者可以引導他們長出美麗的花朵和果實。

  

筆者認為,這次頒獎是近年來瑞典文學院最好的選擇,因為它很符合諾貝爾設立此獎時的期望──給予人們反抗極權的勇氣。一百多年前,諾貝爾就預言說:「一種來自社會深層的新的恐怖政體正在開展活動,以求從黑暗中狂暴地崛起。人們早已從遙遠的方向,聽到了這種空洞的噪音。」果然,極權主義在一百年間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難。以一支纖筆,不停地書寫極權主義帶來的恐怖,還有誰比赫塔‧米勒更配獲得諾貝爾的這份獎賞呢?

  

她揭開歐洲的另一傷口

  

齊奧賽斯庫政權的共產專制,是米勒筆下三十年如一日的不變的主題。對此,米勒解釋說:「不是我選擇題材,而是題材尋找我。」那些主動尋找米勒的題材,是她本人和家庭的身世,也是他們那一代羅馬尼亞人及其少數族裔的命運。

  

一般認為,歐洲上個世紀的傷口就是納粹大屠殺,但在米勒的描述中,戰勝納粹的東歐共產黨所施行的政治暴力也同樣可怕,他們以新的壓迫代替了希特勒。米勒的父母都是羅馬尼亞的德裔農民,在二戰期間,她的父親曾在德國黨衛軍服役,後來成為一個酒鬼。母親在二戰後被羅馬尼亞共產黨關進蘇聯勞改營五年。和她母親一起遭到驅逐的,有大批十七至四十五歲的德裔羅馬尼亞人。

  

勞改營歸來的母親於一九五三年生了米勒,這位女兒後來成了德裔羅馬尼亞人悲慘受難史的記錄者。米勒的最新作品《呼吸秋千》寫的是二戰結束後,羅馬尼亞的德裔少數民族被送到斯大林勞改營的故事,將共產黨極權下的恐怖描繪得淋漓盡致。以細緻入微的刻畫,對專制社會的非人性進行了控訴,這部紀實文學被認為是米勒的巔峰之作。

  

米勒揭開這一歷史傷口,對東歐的民主化具有意義。儘管羅馬尼亞在共產黨垮台後實行民主制度,但很多政治精英仍然出身於共產黨,他們不太願意推動全面的轉型正義。而米勒卻執著地用文學作證,並嚴厲批評那些曾與安全警察合作的東歐作家,指責他們既不道歉,也不對過去的行為做出解釋。兩德統一後,為抗議西德筆會要與前東德筆會合併,米勒退出了德國筆會。

  

「我寫作是因為我恐懼」

  

在一篇散文裡,米勒說一些德國評論家希望她與羅馬尼亞的過去告別,轉而撰寫今天的德國。但是米勒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過去裡,因為巨大的傷口未曾癒合。她還說,至少有幾百個作家可以描寫今天的德國,但她從羅馬尼亞帶來的經歷,仍然在腦海裡揮之不去。人們必須繼續追問:為什麼會發生那一切?「我從未因為想要成為作家而寫作,我寫作是為了使世界變得容易理解一些。」

  

早在七十年代,年輕的米勒就在大學加入了一個文學青年組織──巴納特行動小組,反對羅馬尼亞共產黨領導人,追求言論自由。畢業後米勒成為一家工廠的翻譯,由於拒絕充當秘密警察的線人,她被解僱,經常受到秘密警察的騷擾。一九八二年,米勒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說集《低地》,描述了一個說德語的小鎮所遭受到的殘酷鎮壓,該書很快招致羅馬尼亞共產黨政府的查禁,她被視為國家的敵人。

  

我們因此不難理解,為什麼米勒散文的一個重復的主題是恐懼。「當我開始思考,對恐懼的興趣是我最大的收益。」在獲獎之後,米勒對媒體說:極權統治的主題一直貫穿在她的文學創作之中。對某些人來說,獨裁已是過去,但在她的腦海中,清晨醒來時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存活到晚上的滋味,還是那麼記憶猶新。

  

離開羅馬尼亞時,米勒才三十四歲,但無休止的政治迫害令她的神經被撕裂,她覺得自己已經像一個老女人了。她曾做代課教師謀生,常常被學校解僱。安全警察要求她定時報到,威脅說要監禁她,或者製造車禍消滅她。

  

即使在德國安全地生活了二十多年,米勒回憶當年在羅馬尼亞的恐怖生活,仍然會很神經質。例如有一次,她在柏林家中看見一張搬家公司的廣告:「我們可以給你的家具安上腳」,這就勾起了她可怕的回憶。當年羅馬尼亞的秘密警察光臨她家,常常留下痕跡,例如搬動她的家具,或把另一個房間的椅子移到廚房裡。

  

展示極權下人們的日常生活

  

作為作家,米勒在文學上的一個貢獻是通過她那些反思故國生活的作品,生動地展示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如何被專制政治所控制、所影響。她讓讀者注意到,在專制制度下,恐懼是怎樣影響人們的心理,並在人們的未來生活中留下痕跡。

  

那裡的日常生活是灰暗而恥辱的。在羅馬尼亞的學校裡,米勒看見共產黨統治者是怎樣給孩子們灌輸謊言。她代課的一個郊區學校,孩子們來自貧窮家庭,穿著破爛的衣服,帶著骯髒的書本。但是,課本裡卻充滿荒謬可笑的內容給孩子們洗腦,例如社會主義如何進步,人民如何幸福。在辦公室,同事們不敢接觸米勒,無人和她說話,孤獨而憂傷的她每天到洗手間去偷偷哭泣。

  

米勒的故事總是發生在齊奧塞斯庫的專制時代,往往是一個灰色的、破損的角落,一個被監視的地獄,深夜有人被抓走或被謀殺。在那裡,甚至隔壁無辜的鄰居,隨時可以轉變為敵人或潛在的告密者。在小說《約會》中,一名年輕的羅馬尼亞女工在生產出口西裝的工廠中工作,她往衣服裡子中塞進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娶我」,並寫上她的名字和地址。這位女工因此被秘密警察逮捕。

  

迫害像氣味一樣瀰漫,到處都存在危險。米勒天生有一種描寫具體細節的才能,沒有什麼能夠逃脫她銳利的眼光。那些很輕微很奇怪的細節,卻是權力侵犯人權的見證。《紐約時報》在評價米勒的一部作品時讚揚說:「作者在羅共的專制下,在形神皆醜的生活中,以栩栩如生的細節創造了某種詩意。」

二○○九年十月十一日@

──原載《爭鳴》09年11月號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