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長篇小說

小說:毀滅(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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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快要到年底了。爸爸下鄉蹲點還沒回來。媽媽一個人在家,又燒飯、又洗衣,帶小詩和妹妹們。小詩在學校聽說,貓娃自那次逃學之後就再沒有到學校來過了,心裡就覺不捨。國慶節前,小詩學校的合唱隊參加全市少年歌詠比賽,獲了一等獎。奇怪的是他沒看到史老師。有人說,史老師調走了;也有的說老師結婚了;還有人悄悄說,史老師犯錯誤了。等著要年終考試,小詩也就把史老師也忘了。

最近,大白菜的供應還算好,因為這二年的寬鬆政策,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市場上變魔術般地,冒出許多主副食品,應有盡有。一場秋雨一場涼,一場白露一場霜。日子過得很快。新年前,爸爸從鄉下回來了,帶回來點綠豆粉絲,還特意同媽媽商量,給孩子們買點肉吃。這天,幾個孩子的成績報告下來了,打的都是『優』。爸爸特別高興,和媽媽一起帶幾個孩子上街,買了一個豬頭,一個羊頭,回來大家煮湯喝。

天氣特別冷,開始落雪花。幾張小臉凍得通紅。小詩拎著個大豬頭,跑得最快,他就等著天雪好堆雪人打雪仗。風在刺骨地刮來,爸爸媽媽的臉都像陰鬰的天空一樣,只有他們明白,階級鬥爭的風正在陰陰地吹來。

爸爸和媽媽聊,透露了一點下面的情況……這次蹲點的西香湖大隊由省裡領導親自帶隊,直接住在社員家裡,挨家挨戶調查了解,查思想、查經濟……夜晚突擊查賬……從大隊長、書記、會計、武裝保衛到倉庫保管員,以階級立場不穩、貪污、受賄、挪用公款、多吃多占、小偷小摸、散布迷信、聽信謠言、亂搞男女關係等罪名……一共抓起來18個人……工作組的意見是「爛透了……」

小詩一等到家,就叫爸爸講海瑞的故事。爸爸一楞,「我什麼時候跟你說要講海瑞的故事?」

小詩說,上次看《海瑞罷官》時講的。爸爸把頭一拍,這才想起來,「噢!是啊!」就趕快從書架裡找書。媽媽在旁邊,一看,這孩子奇怪啊,怎麼什麼事情都記得呢?就問:

「你還記得什麼?」

「我記得在上海時爬房子……還記得……我把家裡的爐圈拿到學校去了!」

媽媽也這才想起,大煉鋼鐵時,動員家家戶戶上交廢銅爛鐵,有一天,發現家裡冬天烤火爐圈沒有了,到處找不到。原來是這個小東西幹的壞事!

海瑞的故事——中國兒童出版社

敢罵皇帝「昏君」「暴君」

正德八年(1513年),海瑞出生在海南一個官宦世家。然而,直到1549年36歲時,他才考中舉人。此後,海瑞兩次千裡迢迢進京參加進士考試,但都名落孫山。他決心放棄科舉,直接找負責官員選派的人事部門,希望能以「舉人」的身份謀到一份差事。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年底,40歲的海瑞被任命為福建延平府南平縣教諭——一個類似於縣級學校校長的職務。

海瑞雖然身居邊地一隅,在一個小縣城裡做「芝麻大」的小官,但是在上任不久就引起了朝野的關注。

延平府的督學官到南平縣視察工作,海瑞和另外兩名教官前去迎見。在當時的官場上,下級迎接上級,一般都是要跪拜的。因此,隨行的兩位教官都跪地相迎,可海瑞卻站著,只行抱拳之禮,三人的姿勢儼然一個筆架。這位督學官大為震怒,訓斥海瑞不懂禮節。

海瑞不卑不亢地說:「按大明律法,我堂堂學官,為人師表,對您不能行跪拜大禮。」

這位督學官雖然怒發沖冠,卻拿海瑞沒辦法。海瑞由此落下一個「筆架博士」的雅號。

過了幾年,海瑞因為考核成績優秀,被授予浙江嚴州府淳安縣知縣。淳安縣經濟比較落後,又位於南北交通要道,接待應酬,多如牛毛,百姓不堪其擾。海瑞上任後,嚴格按標準接待,對吃拿卡要的官員毫不客氣。

一次,海瑞的頂頭上司、總督胡宗憲的兒子路過淳安縣,接待人員按規定標準為其提供食宿。胡公子不滿意,就向負責接待的驛吏大發雷霆,還把驛吏倒掛起來,鞭打訓斥。海瑞得知,馬上派人把胡公子關押起來,並沒收了他隨身攜帶的千餘兩銀子。

海瑞說:「胡總督為官堂堂正正,一直教育屬下不要鋪張浪費。現在這個人行裝奢侈,一定不是胡總督的兒子。」

胡宗憲得到消息後,只好打掉牙往肚裡咽。後來,都御史鄢懋卿到淳安縣視察工作,這個人是大貪官嚴嵩的狗腿子,海瑞拒絕給他浩浩蕩蕩的隨從隊伍提供食宿,氣得鄢懋卿只好繞道而行。

海瑞就是這樣一個不畏強權的硬骨頭。按理說,像海瑞這樣不會巴結上司,還經常惹是生非的人,能保住七品縣令的職位,已經是萬幸了。然而,官場風雲常常瞬息萬變,隨著大貪官嚴嵩的倒台,凡是過去敢跟嚴嵩黨羽做對的人,大都有了翻身或升遷的機會。海瑞也官升兩級,上調到京城戶部工作。不料,到京不久,海瑞就做出了更加震驚朝野的舉動,他居然把皇帝也給罵了!

1564年,海瑞到京赴任。此時在位的嘉靖皇帝已年近花甲,他崇信道教,一意修仙,大興土木,勞民傷財;而且還剛愎自用,喜好阿諛奉迎,導致國事荒廢,民不聊生。海瑞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他直接給嘉靖皇帝遞了一道奏疏。

在羅列了嘉靖皇帝的種種罪行後,海瑞毫不客氣地說:「皇上你昏聵多疑、剛愎殘忍、自私虛榮。既是昏君,又是暴君。既不是一個好皇帝,也不是一個好男人。普天下的臣民百姓,早就對你有意見了。希望你改掉這些壞毛病!」

嘉靖皇帝剛讀了一半,就憤怒地把奏疏扔到地上,對左右吼道:「快把這個姓海的逮起來,不要讓他跑了。」

宦官黃錦在旁邊說:「這人向來有傻名。他上疏時,就知道自己犯了死罪,已經買好了棺材,和妻子訣別。他的奴僕們都嚇跑了,他是不會逃跑的。」

嘉靖皇帝聽了默默無言,把奏疏從地上撿起來,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會兒歎息,一會兒搖頭,最後把海瑞的奏疏留在宮中,不做批示。

一天,嘉靖皇帝生病,心情很不好,他對大臣說:「海瑞說的都對。但我病了很長時間,怎能臨朝聽政呀?」又說:「海瑞這個人有比干的忠烈,我卻不是商紂王,我不會殺他!」

不過,被臭罵一頓的嘉靖皇帝心裡實在窩火,覺得自己挺沒面子,最後還是把海瑞關入大牢。

海瑞罵皇帝的事,很快就在朝野上下傳開。出獄以後,海瑞的名氣更大了,他的剛烈作風在官場也愈發顯得超凡脫俗。1569年夏天,海瑞被任命為應天巡撫。應天就是今天的長江中下游地區,是當時大明帝國經濟和文化最為發達的區域。海瑞雄心勃勃,立志在這裡幹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當地的官員聽說海瑞要來主政,都怕得要死,一些人請求調離工作,一些人請求告老還鄉。那些飛揚跋扈的權貴,紛紛把宅門由紅色改漆成黑色;平時作威作福的宦官,也把乘坐的轎子由八人抬大轎換成四人抬小轎。

海瑞的剛正讓達官貴人惶惶不安,也注定了他的任期不可能很長。果然,沒過多長時間,海瑞就被革職回鄉。事實上,在官場上,海瑞始終是孤獨甚至是孤立的。縱觀海瑞的一生,自40歲步入官場,到74歲病逝在任上,前後歷經34年。在這34年裡,他被「罷官」或主動辭職的時間長達16年。

兩斤肉請客震驚官場

在古代中國,如果一個官員清廉儉樸,潔身自好,不貪污受賄,不徇私枉法,就算是清官了;如果他還剛正不阿,疾惡如仇,打擊貪官,為民做主,那就是個大大的清官了。海瑞被人們譽為「海青天」是實至名歸。

海瑞進入官場後,恪守「不受禮,不行賄」的原則。

他說:「若天下的官員都不送禮,也不見得都不提升;若天下的官員都送禮,也不見得就沒人被罷免。」

海瑞本人穿布袍,吃粗糧,讓老僕人在自家後園裡種菜,自己下班後也常和家人一起勞動。酒肉之類的食物,平時難得吃上一次。有一次,為了給母親過生日,海瑞買了兩斤肉,結果這消息不僅傳遍當時任職的淳安縣城,甚至整個官場都知道了。

海瑞不僅自己生活儉樸,還嚴禁其它官員公款吃喝,反對民間奢侈浮華之風。做淳安縣知縣時,海瑞就頒布了著名的《禁饋送告示》和《興革條例》,嚴格規定官吏調轉,不許迎送;下級參謁上級,不許送禮;不許各級官員向農民吃拿卡要;不許向上級派來的檢查人員饋送財物等。在擔任應天巡撫期間,海瑞下令,境內公文一律使用廉價紙張;公文後面不許留有空白,以免浪費。

海瑞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全然沒有考慮為自己積累私財。1570年,海瑞辭職回到海南老家時,只能住在早已破舊不堪的舊宅,靠祖上留下來的幾畝薄田度日。他甚至常常靠給別人寫一些東西,收取稿費來貼補家用。海瑞的母親去世後,還是靠別人的資助才買了一塊墳地將母親安葬。

隆慶皇帝死後,萬歷皇帝登基,主持國政的張居正特意派一名御史到海南,看看海瑞究竟在做什麼。這位御史到了海瑞家中,見他正在地裡忙農活。海瑞看到京城裡來了御史,傾其所有,殺了一隻雞來招待御史。御史見海瑞住的冷清簡陋,連連歎息,告辭回京。

海瑞沒有子女,他在孤苦伶仃中度過殘生。去世的前幾天,海瑞還退掉了兵部送來的七兩銀子。海瑞去世後,都御史王用汲去拜謁,在葬禮現場,看到的只是用葛布制成的帷帳,破爛不堪的竹器。而這些東西在當時連最貧寒的讀書人也不願用。王用汲禁不住潸然淚下,他想方設法募集了一筆錢,總算把海瑞的喪事給辦了。

張居正死後,萬歷皇帝親政,他也聽說了海瑞的大名,打算讓海瑞重出江湖。於是,海瑞就被安排在南京做了一個尚書。海瑞最終死在南京任上。海瑞深得民心。海瑞當政,不奪百姓一針一線,不隨意增加百姓負擔。所以,在海瑞升調、辭職時,百姓常常「號泣載途」,很多百姓還在家中供著海瑞的畫像。海瑞的死訊傳後出,南京的商戶和百姓自發罷市以示祭奠。海瑞的靈柩是用船運回家鄉的,途中,穿著白衣、戴著白帽的人站滿了兩岸,祭奠哭拜的人百裡不絕。……

小詩把自己關在屋裡看了3個小時,看得天昏地暗,頭昏眼花,似乎仍然不得要領,把書往桌上一放,準備出去玩一下了。

「快出來!」瓜皮在小詩住的那間小屋外面直招手。小詩翻身從窗子爬出來。雪花還稀疏地飄著。

天暗暗的,外面的雪映的透亮。一會功夫,七八個孩子就在院子裡堆了三個大雪人。一個懷裡揣著三面紅旗,頂著個破草帽;一個插著個蔥頭鼻子,倆大煤核的眼睛,嘴裡叨個粗木樁雪茄;一個圓頭,長著倆破手電筒的眼睛,手裡杵著拐杖……小詩12點鐘才翻窗上床睡覺。他們想第二天來個一鳴驚人,可早上天剛亮,雪仗就打得一塌糊塗了。小詩帶著黑蛋、二狗從西邊向東頭進攻,三壺和四熊他們一伙向西邊打,雪球像暴雨一樣打來,辟裡啪啦砸在幾家平房窗玻璃上,鄰居全吵醒了。妹妹們也跑出來,拍著小手笑,玩起了雪球。

小詩他們玩夠了,也就回家,手腳全凍得通紅,圍著媽媽喝豬頭湯。天大亮了,就有上班的人路過,看著三個雪人,議論紛紛。有的說,一個是中國,一個是美帝,一個是蘇修……大雪下了三天,家裡裝了烤暖爐,煙銃伸到外面,暖暖的。兩個妹妹寒假裡就在家練鉤針、織毛線,和幾個鄰居家的女孩學繡花,媽媽下班回來還坐下來教她們。小詩他們已經開打了,這時就有人在雪人附近指指點點,還有人舉了個照相機,正在對鏡頭,被小詩一雪球打到相機上,正在發火呢,小詩他們早就打到街上去了。

「打噢!」「打噢!」街上雪仗打成一團,原來街道孩子也在玩。剛才小詩他們在院子裡打時,有幾個雪球從外面飛進來,有的打到雪人上。黑蛋和四熊帶頭爬上牆頭,小詩和三猴也跟著跳出牆外。牆外是王五一伙,原先是他們自己在打。現在小詩他們跳出來了,本來就和機關的孩子有隔閡,看到雪球飛來,頓時掉轉炮口,雪球似飛彈般打來。

「咚!」一個雪球打到黑蛋臉上,黑蛋哎喲一聲,馬上捂眼睛。四熊三猴趕快還擊,小詩又一個雪球砸到王五頭上,王五當場倒地。

小詩觀察現場,雙方都是七八個人,「只可計取,不可強攻。」帶著西瓜潛到一垛磚頭後,一口氣搓了七八個雪球,突然向王五發動了襲擊。

「沖啊!」黑蛋他們看小詩這邊得手,立刻發起正面沖鋒,雙方打得不可開交。正旗鼓相當之時,王五帶著人突然從磚垛後竄出來。一個叫趙錢的孩子抵近攻擊,把一團雪塞進四熊衣領,四熊冷得哇哇大叫,撲到趙錢身上打起來。小詩他們也和王五他們扭燈起來,地上滾作一團。機關的孩子因為有經常的供應,伙食開得好一些,身體壯;街道孩子平時吃山芋鹹菜,身體瘦小,看看打不過,正在哇哇叫;突然從巷子裡又竄出一大群孩子,握著雪球邊打邊沖上來。

小詩他們正趾高氣揚呢,一看勢頭不妙,叫聲「不好!」掉頭就跑,背後傳來一陣叫罵聲,雪球如蝗蟲般飛來……小詩他們撤退到紅磚一線,重整旗鼓準備反攻呢,忽然看到雪地上拉過來幾輛糞車,地上幾雙光腳,黑黑的,抬起的時候,露出暗紅的腳板心,就印在白雪上……雪仗一下子停下來了……就見他們挑著糞擔,手裡拎著刮子,身上破衣服片子搭拉下來,在北風裡飄,露出裡面黢黑的軀體,雪地裡留下一個個腳印和糞尿的痕跡,哼唧哼唧地走過去,小詩心裡忽然一陣觸動。

「噢,好臭啊!」

突然有人喊:「撮屎大哥來嘍!」打雪仗的孩子四散奔逃。

小詩和眾嘍鑼得勝還朝,嗷嗷地往回跑,迎面一個大漢叉腰挺胸,擋住去路。小詩們一看,嚇得魂飛膽喪。

「你們都老老實實站住!」

機關支部書記詔賢德虎著臉,眼睛一瞪。他是機關出名的黑老包,管問題皇親不認,人人都怕。小詩他們趕快站下,旁邊立著黑蛋他爸和幾個家長。

「我們機關大院絕不允許出現高衙內!」

詔老包厲聲喝道。黑蛋他爸趕快說是是,小詩沖口而出:「我們不是高衙內!」

幾個家長在旁附和:「是是,他們不過是小孩子打雪仗。」

「哼!堆雪人,三面紅旗,打群架!還要不要影響?!」

黑蛋他爸趕忙賠不是,又說還不趕快喊聲詔叔叔,回去回去。小詩他們喊成一氣,一溜煙往家跑。爸爸晚上回家,說機關今天開會了,要加強對孩子的教育。

「咳,這孩子太頑皮,太貪玩……」爸爸連連拍籐椅,唉聲歎氣,已經喪盡了信心。

媽媽拍了一把床沿:「不是給他們買了那麼多玩具了嗎?」

爸爸眼睛發直,目光呆滯。「咳!蘇秦還是蘇秦,換了衣服未換人喔。」

「學校也說是個好孩子,這?」

媽媽又捶胸:「是不是這孩子同人家的不一樣?」爸爸點點頭。兩人商量了一晚上,垂頭喪氣,找不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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