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飄(162)

《Gone with the Wind》
瑪格麗特.密契爾(Margarent Mitchell)
font print 人氣: 4
【字號】    
   標籤: tags: ,

  威爾開始沒有說話,思嘉對此非常感激,他把自己那頂破草帽往馬車後面一扔,對牲口吆喝了一聲,他們就出發了。

  威爾還是老樣子,細長的個子,看上去有些不順眼,淡紅色的頭髮,溫和的眼睛,和牲口一樣有耐性。

  他們離開村子,走上了通往塔拉的紅土路。天邊依然殘留著一些微紅,大片羽毛般的雲彩染成了金色和淡綠色。鄉間的夜幕悄悄地降臨,籠罩著周圍的一切,像祈禱一樣使人感到安逸。她在困惑,幾個月來,沒有鄉間的清新空氣,沒有新犁過的土地,沒有甜美的夏夜,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那濕潤的紅土那麼好聞。那麼熟悉,那麼親切,她都想下車去捧上一把。路邊紅土溝裡長滿了忍冬,枝葉縱橫交錯,雨後發出濃郁的香氣,和世界上最好的香水一樣香。突然有一群燕子扑打著翅膀,從他們頭頂上掠過,還不時地有受驚的兔子穿過大路,白色的尾巴搖動著,像是一個鴨絨的粉片。從耕種的土地中間穿過,她高興地看到兩邊的棉花長勢良好,還有那綠色的灌木在紅土裡茁壯成長。這一切是多麼美好呀!潮濕的溝底裡那灰色的薄霧,那紅色的土地和茂盛的棉花,平地上一行行彎彎曲曲的莊稼,遠處還有黑色的松樹,宛如一片片黑色的屏障。她怎麼能在亞特蘭大待這麼久呢,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思嘉,過一會兒我再告訴你關於奧哈啦先生的一切情況,在到家以前,我會把所有的情況都告訴你。我想先就一件事聽聽你的意見。你現在應該算是一家之主了吧。」「什麼事呀,威爾?」他扭過頭來,溫和而冷靜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我請求你同意我和蘇倫結婚。」

  思嘉緊緊地抓住坐墊,感到十分吃驚,差點向後倒下。和蘇倫結婚!自從她把弗蘭克.肯尼迪從蘇倫那裡搶走以後,就從來沒有想到有誰會想和蘇倫結婚。有誰會要蘇倫呢?

  「哎喲,威爾!」

  「這麼說,你是不介意嘍?」

  「介意?不,我不介意,但是……威爾,你真叫我奇怪!你和蘇倫結婚?威爾,我一直都以為你喜歡卡琳呢。」威爾兩眼盯著馬,抖了抖韁繩。從側面看,他的姿勢沒有變,但思嘉感到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也許是的,」他說。

  「怎麼,她不想跟你嗎?」

  「我從來沒有問過她。」

  「哎呀,威爾,你真傻。你就問問她嘛。她比兩個蘇倫都要強!」「思嘉,你知道在塔拉發生了許多事情,近幾個月來,你哪裡有多少心思來關心我們呀。」

  「我不關心,是吧?」思嘉突然發起火來。「你以為我在亞特蘭大幹什麼呢?坐著四騎馬的大馬車到處參加舞會嗎?我不是每個月給你們寄錢嗎?我不是交了稅,修了屋頂,買了新犁耙,還買了騾子嗎?我不是……」「你先別發脾氣,使你們愛爾蘭人的性子,」他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要說你做的事情,我比誰都清楚,夠兩個男人幹的。」她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之後,她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你讓我們有安身之處,讓我們有飯吃,這我不否認。可是這裡的人們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你就不大關心。我不責怪你,思嘉,你一直是這個樣子。人們心裡想什麼,你從來不感興趣。我想告訴你,我根本就沒問過卡琳,因為我知道,問也無用。她就好像是的一個小妹妹,我肯定她什麼事都對我說,不對別人說。但她始忘不了那個死了的情人,永遠也忘不了。我也不妨告訴你,她正想上查爾斯頓,去做修女呢。」「你在開玩笑吧?」「這個,我猜到你會大吃一驚的,思嘉,我只想央求你不要說她,笑她,也不要阻攔她。讓她去吧。她只有這麼一點兒要求,她的心碎了。」「我的天哪!心碎的人多了,也沒見誰去當修女。就拿我來說吧,我送掉了一個丈夫。」「可是你的心沒有碎,」威爾心平氣和地一邊說,一邊從腳下拴起一根草棍,放到嘴裡,慢慢咀嚼起來,這句話頓時使她洩了氣。她一直是這樣,如果別人說的話是合乎實際的,無論多麼難以接受,她也會老老實實地承認。她沉默了一會兒,心裡思忖著,要是卡琳當了修女,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你答應我,不要說她了。」

  「那我就答應你吧,」思嘉回答說,同時看一眼威爾,覺得對他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也感到有些驚訝。威爾愛過卡琳,現在還很愛她,設法幫助她,使她順利得到解脫。可是他竟然要和蘇倫結婚。

  「可是這蘇倫是怎麼回事?你不是不喜歡她嗎?」「唔,我也不是一定不喜歡她,」他一面說,一面把草棍從嘴裡拿出來盯著看,好像十分有趣。「蘇倫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壞,思嘉,我想我們倆會和睦相處的。蘇倫差就差在她需要一個丈夫,生下一幫孩子,女人都是這樣。」馬車沿著車轍很深的路搖搖晃晃地向前駛去。兩人坐在那裡沉默了一會,思嘉的心裡左思右想。問題一定不像表面上這麼簡單,一定還有更深一層、更重要的原因,否則性情溫和、言語親切的威爾是不會想和蘇倫這樣一個愛嘮叨的人結婚的。

  「威爾,你沒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訴我。你要是覺得我是一家之主,我就有權問清楚。」「你說得對,」威爾說,「我想你會理解的。我不能離開塔拉這個地方。這裡就是我的家,是我唯一的真正的家。我愛這裡的一草一木。我為它出過力,覺得它就像自己的一樣。你要是在某件東西上出過力,你就會對它有感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思嘉的的確確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聽到他說他也喜愛自己最喜愛的東西,心裡升起一股暖流,對他有一種親切的之感。

  「我是這麼想的。你爸爸死了,卡琳再當了修女,這裡就只剩下我和蘇倫了。我要是不與她結婚,自然是不能在這裡住下去的,你知道人們會說閒話的呀。」

  「但是……但是,威爾,那裡還有媚蘭和艾希禮呀……」一提起艾希禮的名字,威爾就轉過臉來看著思嘉,灰色的眼睛發出深沉的目光。她又一次感到威爾對她和艾希禮的事很清楚,很理解,不過他既不指責,也不表示贊成。

  「你們很快就要走了。」

  「走?上哪兒去?塔拉是你的家,也是他們的家。」「不,這裡不是他們的家。艾希禮正是因此而苦惱。他沒把這裡當他的家,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掙錢養活自己。他幹不好農活,他自己也知道,他很努力,可是天知道,他天生不是幹農活的料,這你我都是很清楚的。他要是叫他劈柴火,他準得把自己的腳丫子劈掉。要是叫他下地扶犁,他還不如小博扶得直。怎麼種莊稼,他很多事都不懂,夠寫一本書的。這也不能算是他的過錯,在天生就不是幹這的。他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可是住在塔拉,靠一個女人施捨過日子,又無法報答,所以很苦惱。」「施捨?他真的說過……」「沒有,他從來沒有說過。你是瞭解艾希禮的。但是我看得出來。昨晚,我們倆坐在一起給你爸爸守靈的時候,我對他說我向蘇倫求婚,蘇倫同意了。艾希禮說,這倒使他鬆了一口氣,因為他說他住在塔拉,總感到像條狗似的,既然奧哈拉先生死了,他覺得他和媚蘭小姐就不得不在這裡待下去,否則人們就會說我和蘇倫的閒話了,現在既然這樣,他說他就打算離開塔拉,到別處去找工作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不過他說要到北方去,他在紐約有個朋友,是個北方佬,給他寫信,讓他到那裡一家銀行去工作。

  「啊,不行!」思嘉發自肺腑地喊了一聲。威爾一聽,又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也許他還是到北方去的好。」

  「不,不!我看不好的。」

  思嘉心裡思緒萬千。她暗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艾希禮到北方去。艾希禮要是走了,就可能永遠見不到面了。雖然過去幾個月沒有見到他,而且自從在果園裡出了那件事之後一直沒有單獨與他說過話,但是她沒有一天不想念他,一想到為他提供了存身之處就感到高興,她每次給威爾寄錢,都想到這可以使艾希禮生活寬裕些,因此覺得愉快。他當然不是個像樣的莊稼漢。她認為他生來就是幹大事的。為他感到驕傲。他生來就高人一等,就該住大房子。騎好馬,唸唸詩,還可以使喚黑奴。現在大房子沒有了,馬沒有了,黑奴沒有了,書也很少了,可是這統統沒關係。艾希禮不是生來就該種地劈柴的。難怪他要離開塔拉了。

  但是她不能讓他離開佐治亞。必要的話,她可以逼著弗蘭克在店裡給他安排個工作,辭退那個站櫃檯的夥計,可是,不能這麼辦,因為艾希禮不只種田不行,站櫃檯也是不行的。
(待續)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思嘉走上屋前的台階時,她手裡還抓著那團紅泥。她小心翼翼地避免走後門,因為嬤嬤眼尖,一定會看出她做了什麼大不該的事。她不想看見嬤嬤或任何別的人,她覺得她再也沒有勇氣同別人見面或交談了。她沒有什麼難為情、失望或痛苦的感覺,只覺得兩腿發軟,心裡空虛到了極點。
  • 誰也不會想起要到這裡打擾她,而她正需要時間來安靜地想一想。剛才腦子裡閃出的那個念頭原來這樣簡單,她不明白以前為什麼她竟沒有想到過。「我要從巴特勒那裡弄到錢。我要把鑽石耳環賣給他,要不就向他借錢,用耳環作抵押,將來有了錢再還給他。」這時候,她覺得大大放鬆了,結果反而顯得虛弱起來。
  • 她每月掙的錢,一半寄到塔拉交給了威爾,一部分還瑞德的債,其餘的便自己存起來。沒有哪個守財奴比她數錢數得更勤,也沒有哪個守財奴比她更害怕失去這些錢。她不肯把錢存到銀行裡去,因為怕銀行倒閉,或者北方佬可能要沒收。
  • 一天下午,她與彼得大叔趕車回家,經過一家住著三家北方佬軍官的房子,這些軍官正在用思嘉的木料蓋自己的住宅。她驅車經過時,三個軍官的妻子正好都站在門口,她們向她招手,請她把車停下來。她們出來,跑到她的馬車旁邊同她招呼,那口音又一次使她覺得,對於北方佬,除了他們那種聲調之外,似乎什麼都可以原諒了。
  • 不相信黑人!思嘉信任他們遠遠超過大多數白人,肯定比對北方佬要信任得多。黑人身上有種忠誠、耐勞和仁愛的品德,這些是任何嚴峻的情勢也無法使之破裂,金錢也無法買到的。她想起面對北方佬入侵時仍然留在塔拉的那幾個忠心耿耿的黑人。他們可以逃走,或者參加軍隊去過閒蕩的生活,可是他們卻留下來了。
  • 且不管瑞德的理由是什麼,反正思嘉發現他這個伴還是最受歡迎的。他總是全神貫注地聽她發牢騷,說她怎樣失去了顧客,怎樣放了呆帳,約翰遜先生如何欺騙她,以及休多麼無能,等等。他聽說她賺錢了,便鼓掌喝采,而弗蘭克聽了只會溺愛地微微一笑,皮蒂更是茫然,只能「哎呀」一聲完事。
  • 黃昏的太陽從一片剛剛長出嫩葉的樹林中斜照過來,暫時織成一個令人頭暈目眩的金黃碧綠的漩渦。當這陣頭暈作嘔過去之後,她便雙手摀住臉,不勝羞愧地哭起來。她不但在一個男人面前嘔吐……這件事本身令人十分尷尬,足以把一個女人嚇壞了……而且這樣一來,她懷孕這一丟臉的事也就昭然若揭了。
  • 火車很晚才到達瓊斯博羅。思嘉走下車來。六月的黃昏顯得格外長,深藍的暮色憶已經籠罩著大地。村子裡剩下的僅有幾家商店和幾所住宅射出了黃色的燈光。大街上的建築物,有的被炮彈打壞了,有的燒壞了,因此,房子與房子之間往往有很長的距離。
  • 聖誕老人(Fotolia)
    他看到故去的合夥人,身上纏著長長的鎖鏈。隨後在三位精靈的引導下,展開了一場奇異的生命之旅,他因此重新找回了自我,敞開了心扉,真誠地祝福所有人「聖誕快樂」……
  • 伊奈忠次,天文十九年(一五五○年)生於三河國幡豆郡小島城。在他十四歲那一年,一向宗的門徒煽動民變,他的父親伊奈忠家是家康的臣子,本來應該率先趕往家康身旁,幫忙平定叛亂才對,結果忠家卻待在小島城靜觀其變。叛亂平定後,忠家的行徑令家康大為光火。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