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飄(170)

《Gone with the Wind》
瑪格麗特.密契爾(Margarent Mitc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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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需要誰來原諒我,我應該憑本事自力更生。到目前為止,我這一輩子都幹了些什麼呢?我得做出點成績來,要不就徹底完了,不過這也是我自己的過錯,我在你的牢籠裡待的時間太長了。」「可是木材廠賺的錢,我願意和你平分,艾希禮!你是在自力更生呀,因為……因為那是你自己的工作和買賣呢。」「那也一樣,平分,也不全是我掙來的,而是你送給我的,你送我的東西已經太多了,思嘉……我自己,媚蘭,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吃的,住的,甚至穿的衣服,都是你送的,可是我還沒有什麼給過你報答呢。」「哎,你是給過的。威爾就不可能……」「我現在劈柴已經劈得很不錯了。」「艾希禮!」她用絕望的聲音叫道。艾希禮那譏諷的語氣使她兩眼充滿了淚水。「我離開這一段時間裡,你出了什麼事?你現在說話這樣嚴肅,這樣辛酸!過去你可不是這樣啊!」

「出了什麼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思嘉,我一直在思考。投降以後,一直到你離開這裡這一段時間裡,我覺得我沒有真正地思考過。我處於一種麻木狀態中,只要有東西可以吃,有床可以睡,就行了。但是你去亞特蘭大的時候,是肩負著一個男人的重任去的,我覺得自己比男人差得遠,甚至比女人更差。有這樣的想法而不能擺脫。可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我要擺脫這種想法,有些人在戰爭結束的時候,情況還不如我,可是你看看我們現在的情況吧。所以我要上紐約去。」「可是,我不明白!你要是想找工作,亞特蘭大和紐約不是一樣嗎?而且我的木材廠……」「不行呀,思嘉,這是我最後一次機會了,我要定要到北方去。我要是到亞特蘭大給你幹活,那我就徹底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個字眼兒就像喪鐘一樣在她心中一陣陣迴盪,使她感到害怕。她立刻朝他望去,看見了明亮的灰眼睛睜得大大的正在看著她,並且透過她看到了一種命運,而這是她既看不到,也不能理解的。

  「完了?你是說……難道你做過什麼錯事,亞特蘭大的北方佬能拿你治罪嗎?我是說……關於幫助托尼逃跑的事,要不……要不……艾希禮,你沒有參加三K黨吧?」他立刻把望著遠處的目光收回來,剛剛開始微微一笑,就又收住了笑容。「我忘了你喜歡按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我並不是怕北方佬,我的意思是,我要是到亞特蘭大去繼續接受你的幫助,我就把任何自立的希望永遠葬送了。」「噢,」她馬上鬆了一口氣,「原來就為了這個!」「是啊,為了這個,」他又笑笑,比剛才更沒有笑意。「就為了我作為男人的驕傲,為了我的自尊心,還有一點,你也許會稱之為我的永遠不泯滅的靈魂。」「不過,」她又開始一個新的回合,「你可以逐漸把木材廠從我這裡買過去,這就是屬於你的了,然後……」「思嘉,」他用嚴厲的口氣找斷她,「我告訴你,不行!我還有別的原因呢。」「什麼原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噢……那個呀?不過……沒關係,」她連忙解釋好讓他放心。「你知道,去年冬天,我在果園裡答應過的,我會履行我的諾言,而且……」「這麼說,你比我更能控制自己。我可不敢保證一定能履行這樣一個諾言,我本不該提這件事,不過我不能不讓你明白。思嘉,這件事我不想再談了,已經了結了。威爾和蘇倫結婚以後,我就到紐約去了。」他睜得大大的兩眼,發出強烈的目光,和思嘉的目光接觸了一下,他就匆匆地朝門口走去,他的手放在門把上。思嘉痛苦地望著他,這次談話已結束了,她失敗了。經過這一天的勞累和悲傷,加上眼前的失望,她突然感到軟弱無力,精神也一下子垮了,她大叫一聲:「哎,艾希禮!」接著她就倒在破舊的沙發上,號啕大哭起來。

  她聽見他邁著猶豫不定的腳步離開屋門向她走過來,聽見他無可奈何地一遍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接著又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廚房順著走廊傳過來,媚蘭突然來到屋裡,她睜著兩隻大眼睛,顯出非常吃驚的樣子。

  「思嘉……不是孩子……?」

  思嘉趴在滿是塵土的軟墊上,又大喊起來。

  「艾希禮……他真壞!壞透了……真可恨!」「唉,艾希禮,你把她怎麼了?」媚蘭蹲在沙發旁邊,把思嘉摟在懷裡。「你對她說什麼?你怎麼能這麼幹呢?這會使她早產的,來,親愛的,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出了什麼事呀?」「艾希禮……他真……真頑固,真可恨!」「艾希禮,你真讓我吃驚,害得她這樣傷心,也不看看她那情況,而且奧哈拉先生又是剛剛下葬。」「你別朝他發火!」思嘉自相矛盾地說。她突然把頭從媚蘭肩上抬起來,她那濃黑的頭髮也從發網裡散落出來,滿臉都是眼淚。」「有權愛怎麼幹就怎麼幹!」「媚蘭,讓我解釋一下,」艾希禮說,他的臉色熬白。「思嘉好心要在亞特蘭大給我安排一個工作,在她的一家木材廠裡當經理……」「當經理!」思嘉氣憤地說。「我說賺的錢和他對半分,他……」「我對她說,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們要到北方去,她……」「哎呀,」思嘉一邊說,一邊又哭起來。「我對他說了又說,我多麼需要他……我如何找不到人來管理這個木材廠……我又要生孩子了……可是怎麼也不肯來!所以現在……現在我只好賣掉這個木材廠,而且我明白賣不上什麼好價錢,這樣我就要賠錢,我們還得挨餓,可他絲毫不關心,他壞透了!」她說完了,又把頭搭在媚蘭瘦小的肩上。這時她覺得有一線希望,也就不像剛才那樣痛苦了,她意識到媚蘭對她忠心耿耿,能夠助她一臂之力,她感到媚蘭非常氣憤,因為任何人,哪怕是自己親愛的丈夫,只要把思嘉惹哭了,都會使她氣憤的。媚蘭像一隻倔強的小鴿子飛到艾希禮的面前,對著他責備起來,這可是她平生第一次。

  「艾希禮,你怎麼能不聽思嘉的話呢?她為我們做了多少事,操了多少心啊!這樣我們顯得多麼忘恩負義呀!她現在懷著孩子,沒有什麼辦法……你怎麼這樣不懂事,咱們需要幫助的時候,人家盡力幫了咱們,現在人家需要幫助了,你卻不幹!」思嘉偷偷看了看艾希禮,見他兩眼盯著媚蘭憤怒的黑眼睛,臉上帶著明顯的驚異和猶豫不決的神情。同時,思嘉也為媚蘭進行攻擊的猛烈程度感到驚訝,因為她知道媚蘭認為自己的丈夫是不用妻子來指責的,認為他的決定僅次於上帝的決定。

  「媚蘭……」他剛想說話,又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停下來。

  「艾希禮,你還猶豫什麼?想一想她為我們……為我,做過多少事吧!我生小博的時候,要不是她,我就死在亞特蘭大了。而且她……是的,她還殺了一個北方佬,這全是為了保護我們。這件事你知道嗎?為了我們,她殺過一個人。你和威爾還沒回來的時候,她像奴隸一樣,什麼都幹呀,幹呀,就為了我們這兩張嘴,我一想起她犁地、摘棉花的情景,我就……啊,親愛的!」說到這裡,她又飛奔到思嘉身旁,懷著無限感激的心情,吻起思嘉散亂的頭髮來。「現在她頭一回要求我們為她做一點事……」「她為我們所做的一切,你就不必說了。」「艾希禮,你想想!除了幫助她以外,你還該想到,在亞特蘭大和自己人生活在一起,而不必和北方佬生活在一起,這對我們來說,又意味著什麼呢?那兒有皮蒂姑媽和亨利叔叔,還有我們那麼多朋友,小博可以和許多小朋友玩,還可以去上學。要到北方去,我們就不能讓他去上學,和北方佬的孩子混在一起,和小黑鬼同班上課,那我們就得請家庭教師,可我們又怎麼又負擔得起呢……」「媚蘭,」艾希禮語調平靜的說。「你真的這麼想去亞特蘭大嗎?我們商量去紐約的時候,你可沒說呀,你從來沒表示……」「噢,咱們商量去紐約的時候,因為我覺得你在亞特蘭大無事可做,而且我也不便多言多語。丈夫到哪裡,做妻子的就該跟到哪裡,現在既然思嘉這麼需我們,這頂工作又非你來承擔不可,那咱就回家吧!回家!」她緊緊地摟著思嘉,用非常興奮的語調說。「這樣我就又可以看到五點鎮和桃樹街了,還有……還有……啊,我多麼想看看所有這些地方啊!也許我們還能夠有一自己的小家庭。多麼小,多麼簡陋,都沒關係,那可是我們自己的家呀!」她眼睛裡放射出了興奮、喜悅的光芒,另外那兩個人目不轉眼地看著她,艾希禮顯得不知所措的樣子,思嘉則又驚訝又羞愧。她從來沒想到媚蘭這樣留戀亞特蘭大,盼著回去,盼著有一個自己的家。媚蘭在塔拉顯得心滿意足的樣子,她說她想家,的確使思嘉感到吃驚。

  「思嘉,你總為我們想到這一切,你可真太好了。你知道我多麼想家呀。」媚蘭愛讚揚別人良好的動機,其實有時別人也不見得有此動機,思嘉遇到這種情況總覺得慚愧和不愉快,現在正是這樣,所以她突然感到無法正眼看艾希禮和媚蘭了。

  「你想到過沒有,我們可以有自己的一所小房子,我們結婚已經五年了,卻還沒有一個家。」「你們可以和我們一起住在皮蒂姑媽家裡。那裡也就是你們的家。」思嘉含糊地說。她在玩弄一個沙發靠墊,兩眼往下看,以免流露出獲得初步勝利的心情,因為她意識到情況已向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謝謝你,親愛的,不麻煩了。那樣太擁擠,我們還是自己弄一所房子吧……喂,艾希禮,快說同意呀!」「思嘉,」艾希禮用非常平淡的語氣說:「看著我。」思嘉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見一雙灰眼睛充滿了痛苦和無可奈何的神情。

  「思嘉,我去亞特蘭大。……我對付不了你們倆。」他說完以後,轉身走出屋去。思嘉心中勝利的喜悅立刻被一種無法擺脫的恐懼心理所抵消。艾希禮剛才說話的神情,和剛才他說要是去亞特蘭大就徹底完了神情一模一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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