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九死一生——我的「右派」歷程(72)

‧34(下)

感謝胡耀邦爭回歷史的公正

(二)關於「反對社會主義民主,要求資產階級民主自由」問題。

    

這個問題主要指戴煌對人代會、黨代會代表產生方式上的一些意見。戴煌在「萬言書」中曾發表了這樣的看法:我國人代會代表、黨代會代表的選舉問題,我覺得選舉這些人當代表是正當的,儘管有些人是不合適的。但是,在方法上,似乎有點不夠十分妥當,也就是說還有點不夠充分民主的樣子。比如有些代表不是那個地方的人,也沒有在那個地方工作過,卻偏偏當上那個地區的代表,這不能不使人覺得奇怪。其次,代表候選人都是中央指定的,儘管絕大部份是人民和下級幹部所擁護的,但是也有個別在群眾中沒有威信的人。例如我們的社長吳冷西,就是這樣的人。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在肯定我們的黨代會、人代會的多數代表是人民擁護的,選這些人是正當的之後,認為選舉方法上「不夠十分妥當」,不應當由中央「指定」和「攤派」,他主張「真正民主地由下而上地產生代表」。結論把這些意見概括為資產階級民主是不對的。就是結論第四條中摘引的他檢討材料中那些主張,多數也是憲法規定的。因此,根本構不成他「反對社會主義民主,要求資產階級自由」問題。

    

(三)關於「否定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問題。

    

結論說戴煌「把今天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事業說成是『令人詛咒的』,『譁眾取寵』的事情」。實際情況是,戴煌在「萬言書」中指出,在基本建設中,有人為了騙取榮譽,竟不顧實際情況,弄虛作假,搶進度,以致造成事故百出,質量低劣的事實後,寫道:「如果是真正為人民負責的,而不是表面為人民服務的人,就會踏踏實實地、兢兢業業地去完成百年大計,絕不發生今天的許多令人詛咒的、譁眾取寵的事情來。」戴煌在這裡講的令人詛咒的「譁眾取寵」的不是社會主義事業,而是指那些為了騙取榮譽,搞弄虛作假,造成社會主義事業損失的現象。

    

政治結論說戴煌反對農業合作化運動,實際情況是,戴煌在信和發言中都肯定了農業合作化運動是正確的、偉大的。結論第三條摘引的一些話,都是他針對家鄉的一些幹部違法亂紀情況而言的。把它說成是「認為合作化後的農村是『一片黑暗』」,顯然是不符合事實的。

    

這條結論還採取斷章取義的辦法,舉出:戴煌對我國建設武漢長江大橋、飛機工廠和改造黃河的看法為例,說明戴煌認為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是不值得自豪的」。實際情況是,戴煌在「萬言書」裡寫了士。下一段話:「我們今天能夠建設武漢長江大橋、飛機工廠和改造黃河長江,那是在全世界的科學技術不斷發展的必然結果,而並不是在首創精神方面已經超過我們的祖先。如果說在兩千年前的那種極端貧困和落後的情況和條件下,我們的祖先尚能建造萬里長城這種偉大不朽的工程,而我們今天還不能改造黃河的話,那才奇怪呢!當然,比起過去若干腐朽的帝王統治者和國民黨反動派,用盡所有美好的字眼來誇耀我們也不過分的。但是,我們所稱祖先,首先是我們歷代的勞動人民。他們在那種千層萬疊的重壓下,那種極端貧困、痛苦和落後的條件下,還能夠不斷地以無比的創造性的勞動為我們的祖國在全世界人民面前爭得了許多的榮譽,這應當值得作為後代的我們所永遠崇敬的。正因為有了我們的過去,才有我們的今天。……因此,在他們的面前,我們是沒有什麼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在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出,戴煌對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事業是肯定的,如說,「比起過去若干腐朽的帝王統治者和國民黨反動派,用盡所有美好的字眼來誇耀我們也不過分的。」這就是說在他們面前是值得自豪的。戴煌說不值得自豪,不是我們的社會主義事業,而是指比起我們歷代的祖先勞動人民在困難的條件下,以創造性的勞動為祖國在世界人民面前爭得了許多榮譽。戴煌這樣寫的立足點是在於我們要看到自己的不足,不要老和過去比,而要和世界先進水平比。

    

(四)關於「反對黨的新聞政策」問題。

    

戴煌在「萬言書」中和《瓜不熟不甜》這篇文章中,對新聞工作確實提出了許多尖銳批評。認為我們的新聞報導不實事求是,「片面誇大、過分渲染,甚至是盲目的吹噓」,「報喜不報憂」。戴煌在《瓜不熟不甜》這篇文章中,寫了如下一段話:「我個人覺得,我們是人民的記者,革命的社會活動家,我們應該具有最清醒的頭腦和一副硬骨頭才能無愧於這些光榮的稱號;在不違背黨和國家利益的原則下,我們應該秉持自己的主見,該說就說,該怎麼說就怎麼說,而不能由於某種原因而順風倒、隨大流。俗話說得好:『不為有利而為之,不為無利而不為。』為與不為,在於正當與否。我們說話要有分寸,不要言之過早,言過其實;只有把長熟了的瓜捧在手上才能說這是甜的,而不能把生瓜硬說成是熟瓜,把酸楊梅硬說成是甜葡萄。否則,在人民的眼中看來,我們可能不是革命的宣傳家,而只能是能說會道的騙子手。」

    

這些話本來是正確的,而結論的第五條斷章取義,把一些措詞尖銳的話摘出來,作為反對黨的新聞政策的依據,顯然是違背原意的。

    

(五)關於「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從根本上發生了動搖」的問題。

    

戴煌對蘇共二十大和匈牙利事件的看法,如認為「赫魯曉夫懷著個人情緒攻擊斯大林」,「蘇共中央領導人在爭權奪利」,「蘇聯對東歐人民民主國家實行新殖民主義」等,不僅為以後的事實證明是完全正確的,就是在當時也是值得我們研究的問題。所謂「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從根本上發生動搖」之說,是根本不存在的。

    

關於結論說:「抬出了列寧,列寧也不一定對。」這在事實上有很大出入。實際情況是,當時有人在議論蘇聯情況時說,赫魯曉夫過去高度讚揚斯大林,現在突然把斯大林貶得這麼低,誰還能再相信他的話呢?他現在抬出了列寧,到時候又會說列寧也不一定對了。戴煌贊同這種說法。這是對赫魯曉夫的反覆無常的市儈伎倆的揭露和抵制,並非如結論所寫是貶列寧。

    

綜上所述,戴煌同志為黨和國家的前途著想,冒著風險,光明磊落,把他在城鄉中看到的問題,向黨中央、毛主席寫信進行反映,講了一些人想講而不敢講的真心話,對黨的工作提出了許多有益的批評意見,這是一個共產黨員的黨性的表現,應予發揚。戴煌同志由於思想方法片面、偏激,確實也說了一些錯話,應從中吸取應有的教訓。

    

(六)關於「反黨小集團」問題。

    

一九五七年反右時,戴煌、李耐因、韓慶祥、路雲四同志,因所謂「有組織地進行反黨反領導活動」,「企圖篡奪解放軍分社的領導權及篡改其政治方向」等,被定為「反黨小集團」。實際情況是:戴煌、李耐因、韓慶祥、路雲從解放戰爭開始就都搞軍事報導,後來又調到一起工作,相互認識早,關係好些,時常在一起閒聊、議論和交往

也多一些,是正常的同志關係;他們在一起議論的如對蘇共二十大上赫魯曉夫反斯大林的秘密報告有反感,對一些幹部的官僚主義作風看不慣等,總的出發點是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的,根本談不上是反黨小集團的活動。

    

抗美援朝戰爭結束後,適於公開的軍事報導比戰時報導相應減少。當時軍事組(後來改建為解放軍分社)的同志就和平時期軍事報導怎麼搞的問題,在會上會下有各種議論,戴、李、韓、路也表示了自己的想法,有的認為要加強我軍光榮傳統的報導,有的覺得要學些外文,便於研究外軍資料,也有的想改行,認為軍事組用不了那麼多人。這本來是屬於正常的業務研究範圍內的問題,卻給扣上「企圖篡改解放軍分社的政治方向」的帽子,顯然是錯誤的。

    

一九五六年在醞釀成立解放軍分社的過程中,對軍分社領導人選,組織上徵求過一些同志的意見,也有過議論,戴、李、韓、路當時對個別人選也公開或私下講了自己的意見,不管這些意見對與否,在醞釀過程中都是允許的,不能得出「篡奪領導權」的結論。

    

因此,把戴煌、李耐因、韓慶祥、路雲四同志定為「反黨小集團」,是錯誤的,應予改正。

    

根據中央一九七八年五十五號文件精神和中央一九五七年關於劃分右派分子「六劃」「六不劃」的標準來衡量,把戴煌劃為右派份子,實屬錯劃,應予改正。恢復名譽,恢復原級別,恢復黨籍,分配工作。軍籍問題可根據有關指示精神解決。

中共國內部內參組黨支部

尤潞同志宣讀了上述材料後,國內部複查辦公室的同志宣讀了新華社國內部黨的核心小組對我的改正決定,全文如下:

關於戴煌同志一九五八年被錯劃為右派的改正決定

國內部黨的核心小組於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三日,討論了國內部內參組黨支部「對戴煌同志被劃為右派份子的複查情況和改正意見」。根據中共中央(1978)五五號文件精神和中央一九五七年《劃右派份子的標準》,戴煌同志一九五八年三月被劃為右派份子確屬錯劃;同意內參組黨支部意見,決定對戴煌同志被錯劃右派份子予以改正,恢復政治名譽,恢復黨籍,恢復原行政十五級的待遇。

                    

新華杜國內部黨的核心小組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三日

  

隨後,中共新華社黨組書記曾濤也在這個結論上簽字表示同意。

  

歷史是公正的。正因為胡耀邦為全黨全國爭回了歷史的公正,我個人的從29歲到50歲的長達21年的苦難才終於結束。如果一個人從20歲到50 歲算做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我則2/3的大好年華已然虛度,且鬢髮花白,全身留下了多處終生性的傷痛。但我試想「老春」權作青春度,以補所失於一二。

(待續)(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