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月：鮭魚的故鄉之夢

鮭魚是北方之魚，它們的生長區域在寒冷的北方，北美、北歐和俄羅斯北部的水域中盛產鮭魚，它們的肉質鮮美，無論怎樣調製，都是餐桌上的上品，鮭魚卵製成的魚子醬價格很高，也是老饕盤中的珍品。

鮭魚是偉大而又悲壯的魚類。在它們短暫的生命歷程中，擺脫不了一個淒美的故鄉之夢，那夢必須用生命來實現。鮭魚是淡水和海水兩棲魚，它們在寒冷的溪水中孵化，魚苗在溪中成長一年左右之後，鮭魚成群結隊游向大海，在深邃廣闊的海洋中，小鮭魚長到繁殖年齡，然後就開始了命定的返鄉之旅—它們出生入死的千里洄游。每年初秋，北國楓葉初紅時，浩浩蕩蕩的魚群離開大海，逆流而上，千里迢迢奔赴故鄉的溪流，回到它們出生的溪流交配產卵。歸途中，鮭魚遇到數不清的艱難險阻，但是無論遇到什麼樣的阻礙，它們都會盡一切努力，爭取在死去之前趕回出生的溪流，在溪水中繁衍下一代。遇到岩石瀑布，鮭魚們奮力躍過；遇到淺灘，鮭魚們柔軟的腹部貼著粗礪的河床，努力穿過。洄游的路程有時長達三千多公里，一路上，岸邊有飢餓的灰熊在等著它們，有貪婪的人類張著網捕捉它們。鮭魚們不屈不撓，精疲力竭,遍體鱗傷地回到出生的溪流。

回到溪流後，雌魚立即用尾巴在水底的砂礫中挖掘，掘出一個個深坑，在坑中產卵。產卵後，雄魚為魚卵授精，然後雌魚與雄魚協力，用沙礫把魚卵覆蓋起來。至此，雌雄鮭魚已經耗盡了生命力，它們躺在河灘水底，靜靜地死去。它們的身體成為鳥獸的食物，腐爛的軀體使溪水中的水草肥美，水中充滿生機，成為來年小鮭魚的食物。與此同時，成千上萬的魚卵靜悄悄地躺在冰雪之下，等待春天來臨。春暖花開之時，小鮭魚破卵而出，在溪水中生活一年左右之後，它們聽從冥冥中命運的召喚，成群結隊離開故鄉的溪流，奔赴海洋，開始了又一度的輪迴。鮭魚的生命歷程充滿危險，二千五百粒魚卵中，只有幾條鮭魚有機會繁衍下一代。身為「萬物靈長」的人類，面對堅強不屈的鮭魚，也難免心存敬意。在北美印第安人的宗教儀式中，鮭魚是用來敬神的靈物。當人們吃下鮭魚時，是否能借助它與神靈相通？

從鮭魚想到人類自身，其實不也是遵從同樣的宿命？鮭魚只是服從上天賦予的生命本能，雖然悲壯，卻也簡單，不幸人卻有情。一個「情」字，使人類自然的繁衍過程變得美麗而繁複，帶來許多詩情，也帶來無窮煩惱。花前月下的情夢，誤了多少癡男怨女，引出多少悲歡離合。情為何物，教人如此癡迷？鮭魚的千里洄游，至少有固定的目標和路線，而人的萬里飄流，常常是身不由己。然而，人生本無生命之外的意義，人生只是一個體驗的過程。萬里飄流，也是生命的體驗，飄流中自有一種難以言傳的美——哪怕是淒美。美是蘊含著神性的——鮭魚與我，由此而與神靈相通。(http://www.dajiyu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