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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舟:批判批判者——六四15週年祭

【大紀元5月27日訊】「六四」的悲壯是過來人都清楚的,「六四」對世界的震動也是過來人都知道的。然而,十五年後,在中國大陸,悲壯已成遙遠的過去,不僅官方媒體上蓄意扼殺,無一字提及,而且在民間思及念及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以至於幾乎被淡忘了。大有魯迅先生所說,「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馳,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之勢。

不過,說國人是庸人是不公正的。想當年,為了反腐敗,為了爭民主自由,全國的大學和大學生都激憤起來了,全國的知識分子和幹部也激憤起來支援學生,工人也有站出來支援學生的。除了天安門廣場上那幾十萬學生外,全國各大中城市也都在沸騰。世界巨變的前夜,中國成了世界關注的焦點。國人是平凡的,但並不庸。 說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古老帝國專制勢力過於龐大嚴酷,也是不確切的。面對法輪功大義凜然的婆婆媽媽,凶殘的國家機器竟然無能為力,證明武裝到牙齒的國家暴力也是外強中乾,色厲內荏的紙老虎,遠沒有想像的那樣強大。說沒有領袖人物也是不真實的。不要說廣場上名噪一時的學生領袖了,連共產黨中央的常委中,也有同情學生,反對戒嚴的,高級幹部中站在學生一邊的也大有人在,搞政治的,搞軍事的,搞經濟的,搞文化的,行行都有領頭人。 既然如此,那末,為什麼「六四」運動不僅當年失敗了,而且今天又被大陸人民淡忘了呢?主要的原因可能有兩個:

一是在專制制度下生活了幾千年,當了幾千年奴隸的中國人,習慣於在土裡刨食,在權裡刨食。只要能刨到食,苟活下去,就滿足了,對精神上的更高級的需求,如自由民主等,則沒有追求。所以,「六四」中農民基本對運動沒有反應,工人的反應也很微弱,農村工廠基本未動。而城裡的學生、幹部除了喊抽像的民主自由的口號之外,並沒有調動工人農民的思想理論和政治綱領。所以,中國的社會基礎和「六四」運動脫節,國家機器當時敢於向學生開刀,運動至今讓大陸人淡忘,根本的原因就在這裡。喚起民眾或教育民眾這個歷史的溝坎不是人為的,國人只有用自己的努力,自己的血肉,自己的靈魂來填平它,而不能繞過它。

當年,共產黨照搬社會主義模式失敗了,便跑進農村,把「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偷換成「打土豪,分田地」,哄得農民跟著出生入死,奪得天下,其實是個失敗的教訓。因為從農村山頭走進城市的隊伍,既沒有搞資本主義,也沒有搞社會主義,而是徹頭徹尾搞起專制主義,朕即國家,國家即朕,萬壽無疆,永遠健康,比袁世凱恢復帝制還要徹底,比蔣介石個人獨裁還要頑固。中國人雖形式上在帝國主義面前站起來了,卻又從形式到內容徹徹底底在專制主義面前跪了下去。

歷史的教訓值得吸取。就中國的現狀論,即或「6.4」當時能提出掀起工人農民革命激情的綱領,把工人農民調動起來,取得勝利,由於國人積習未改,奴性猶在,民主最多只是個形式,社會仍要受領袖的擺佈;自由最多只是句口號,大眾仍要受潮流的蠱惑——成功也是失敗。因而,八九年大學生在天安門廣場上被打死,被驅散,暴露的不僅僅是知識分子的軟弱,學生的幼稚,而是中國社會問題的癥結:新生不新,舊死仍舊。如果從而促進先進人物認識自己的局限性,只為服務,不為掌權,更深入更廣泛的傳播自由民主的理念,更深入更廣泛的揭露中國的問題,更深入更廣泛的從改變生活的實踐中教育民眾,倒無異於為中華民族找到了新生之路,失敗正是成功。

然而當時的民主派,急於要共產黨下台,畢民主之功於一役;後來的民主派,又忙於向共產黨算帳,取而代之。這現實嗎?中國有東歐那樣訓練有素的工農群眾和知識分子嗎?沒有。中國不要說工農群眾對自由民主沒有多少理解,知識精英也知之甚少-——從他們把目光集中到權力上,以為有了權力就可解決一切的認識上,可以看出來。

民主的精神是限制權力,在對權力的限制中創造多數人統治的新形式。既不是推翻權力,也不是掌握權力。歐洲人以思考思辨為生命,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思,精神追求至上,對自由民主思之已熟,行之有素。中國人是以食為天,我食故我在,我在故我食,除追求形而下的生存物質需求之外,對形而上的精神需求總付闕如,當了幾千年奴隸,慣於聽人吆喝,下跪磕頭,對自由民主昔日未遇,今天難思,因而並不瞭解。所以,裴多菲的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可以激勵歐洲人,卻激勵不了中國人。法國大革命,人民可以高舉自由、民主、博愛的旗幟衝向封建堡壘。中國革命,人民打的旗幟是農民的乞食袋;「盼闖王,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打土豪,分田地」。

所以,即便打著民主自由旗號的「六四」運動勝利,廣場諸公上台,也不過重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舊夢,不會出現東歐巨變後那樣的根本改變,自由民主也難以當家,八成會是四九年革命的再版,高潮過後,領導集團爭權奪利,把自由民主當作武器或工具,大打出手,最後由一個鐵腕人物收場,再走專制獨裁的老路。因為國人的命運,很少深入考慮。海外民運的表演不正是這樣嗎?奧運會確實有為統治集團臉上貼金之嫌,不辦對中國百姓就有好處麼?血汗工廠里民工血汗錢確實太少了,然而農民窩在鄉里連這一點點錢也掙不到,農民和民工的苦難不是對血汗工廠的聲討或取締就能解決的。廖仲愷夫人何香凝女士曾慨歎,「昔日唯恐其不生者,今日唯恐其不死」。這樣的悲劇,國人經歷的還少嗎?痛定思痛的中國人,看透了這一切,感到灰心,感到無望,是正常的。

這是一。二是中國社會雖在世界潮流的推動下向前挪動了,中國人的思想卻還沒有相應的變化。如前文所述,不僅作為社會基礎的工農群眾思想未動,而且知識精英的思想也未動。看看宣揚忠孝節義的古裝戲、古裝影視充滿舞台和熒屏,看看官本位制籠罩的社會現實,我們還有什麼話好說?我們還能對從吃奶起就受到這種教育的國人提什麼別的要求?魯迅回答斯諾問阿Q無罪被處死時說,「民國以前,人民是奴隸。民國以後,我們便成了奴隸的奴隸」。魯迅回答斯諾問國民黨二次革命後阿Q依然跟以前一樣多嗎時,說「更壞,他們現在管理著國家」。革命者成功了,革命失敗了。因為奴隸治國,把國人都治成了奴隸;慶幸打倒了主子的奴隸,轉眼又成了奴隸的奴隸。先不論政治上如何,精神上、思想上恢復了舊貌。現在還不是這樣嗎?我們在折服先生入木三分的深刻見地的同時,不也為中國人精神的萎縮,思想的墮落而悲憤嗎?

從上上個世紀資本主義成熟以後,除了資產階級的批判在不斷推動資本社會發展外,世界上還有兩種批判在向資本主義挑戰。一種是馬克思的無產階級革命,尤其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學說,一種是托爾斯泰勿以惡抗惡的不抵抗主義。馬克思的革命學說雖然有理,但不敵資產階級的批判活力,在老牌資本主義國家影響甚微,但在落後國家反對帝國主義的運動中卻大行其道,成了民族主義得心應手的武器,直至弄出個第三世界的社會主義陣營,跟資本主義世界分庭抗禮。由於對抗資本主義的民族主義往往是專制主義,馬克思主義也就常常變成獨裁者的御用工具,終於被發展的世界所拋棄。

托爾斯泰的不以惡抗惡,寄希望於人民的理性,重在對權力的改造,闇合民主的精義。在邪惡當道之時,民主太顯軟弱,開始並不被看好。然而,隨著人類的進步,歷史的發展,尤其是打敗敵視人類的最大邪惡德國納粹之後,不抵抗運動變得現實起來,民主化成和平演變的道路。前有印度的聖雄甘地,用不抵抗運動趕走英國人,贏得印度獨立;中有美國的馬丁.路德金用勿以惡抗惡的方式掀開了美國民權的新篇章;後有南非的曼德拉用和平的手段結束了白人統治,實現了南非民族大聯合。另外還有韓國的金大中,菲律賓的阿基諾夫人,印尼的梅加瓦蒂,台灣的陳水扁,緬甸的昂山素季等堅持用和平的方式實現權力的轉移。證明不抵抗運動是民主行之有效的新形式。二十世紀,在摸索民族前進的道路上,中國人以毒攻毒,用專制結束虛弱落後;當歷史發展,國人提出更高的現代化目標後,高舉民主不以惡抗惡的旗幟,改造國家政權,實行和平演變,才是合理的,才有希望。然而,不願在鬥爭中實踐信念,接受考驗,教育國人,小步向前,只想有朝一日,「敢教日月換新天」的英雄,懷揣的還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雄心,重溫的還是馬克思主義的奪權舊夢。南轅北轍,緣木求魚,跟民主運動,其實並不相干。

我們需要的是像晏陽初、陶行知那樣踏踏實實對人民進行教育的人,像蔡元培、陳寅恪那樣深入瞭解自由民主精髓的人,像蘇格拉底、耶穌基督那樣為教育人民不避死亡,主動獻身的人,像金大中、瓦文薩、哈維爾、昂山素季那樣親身對抗專制制度的表率人物。中國缺少這樣的人物,正是中國思想沒有變化的證據,也是中國不能進步的重要原因。每當看到歷史上的「焚書坑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科舉考試,四書五經,反右鬥爭,文化革命,歧視農民;每當看到現實中的中小學生會考、統考、高考,大學生作弊,教授抄襲,假文憑氾濫,官本位升溫,不由得就感覺到像在參觀奧斯威辛集中營。世界人民反對納粹的暴行,猶太人抵抗納粹的暴行,短短幾年,奧斯威辛解放,納粹垮臺,德國和以色列也都邁進到新時代。而中國人麻木不仁,安於苦難,以苦為樂,以難為榮,中國的奧斯威辛就沒有收場的時候,中國人的苦難也就沒有結束的時候,中國也就很難像德國和以色列那樣獲得新生,遑論復興崛起,再現大漢天威,盛唐雄風。再重複一遍,只有在思想上喚醒國人,在精神上振奮國人,不是以食為天,而是以思為天,思想成了國人的生命,民主成了國人的追求,中國的奧斯威辛才會剷除,中國人的苦難才會過去。中華復興,漢唐重現,才會有可能。所以,談「六.四」,不在更廣闊的歷史和世界背景下思考中國的問題,不批判自己的狹隘和落後,不作更具體的思想和教育工作,不打碎中國人身上的精神枷鎖,只管跺足歎息失去的機會,幻想有朝一日機會重來,中國問題迎刃而解,只能使中國問題的解決變得遙遙無期。

總之,無論出於歷史責任,還是出於理性自覺,我們都應考慮的是,為什麼當時人人寄予很大期望,按理——歷史規律——也應該發揮重大作用的「六四」運動,當時就夭折了,後來也沒有多大影響呢?只有我們認識到「六四」不是主要由專制暴力鎮壓,而主要是由於運動本身的不足自戕,國人的認識才能走出憤怒彷徨的怪圈,而邁向保證中國穩步向前,不斷提高的自由民主之路。缺乏理性解放的國人只相信身體力行,愛摸著石頭過河,喜歡就事論事,強調用武器的批判代替批判的武器,為了過程而忘記歷史,為了時代而忘記永恆,因而難以認識到,夭折的運動,其實是在完成孫中山先生的未竟之業——中山先生在形式上推翻了帝制,結束了專制王朝,我們是在實質上結束專制主義,真正開始建設新時代。這樣偉大的歷史轉變工作,歐洲是用了二三百年時間,磨練了一大批精英人物,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完成的。中國雖然耽誤了更多的時間,付出了更大的代價,但沒有磨練出精英,沒有鑄造出思想,沒有武裝起人民,所以,中國人還一直拖著有形無形的辮子,在世界後面爬行。好在我們有前車之鑒可照,有歐美經驗可學,有台灣試驗可證,有志士仁人努力,完成歷史任務, 已指日可待。中山先生講:「然余所欲為之事,非一年所能完成,至少需一百年也。」從辛亥年算起,還有七年,從先生辭世之年算起,還有二十一年。在一二十年間實現自由民主大業,於世界而言確實落後,對中國而言,還算不晚。「六四」能夠成為國人思想認識的轉折點,成為國人爭民主自由的新起點,就是「六四」的意義之所在,貢獻之所在。

思想和實踐應該分開。沉思的人認識世界,行動的人改造世界,各司其職,各盡其責。既不是西方的「哲人王」,又不是中國的「內聖外王」。用行動代替思考或用思考代替行動都是不妥的。馬克思的批評固然有理,「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孔多塞的警告也很嚴肅,「任何不為哲學家所啟迪的社會,都會被江湖騙子所誤導。」最好的辦法是,讓思想家和政治家各行其是,互相啟發,誰都不要壟斷一切。在會場上,亞當.斯密向皮爾首相致禮,皮爾卻說,「先生,請坐下吧。我們都是你的學生」;以色列開國,猶太人打算讓愛因斯坦當第一任總統,愛因斯坦卻拒絕不幹。這是怎樣的社會啊!中國成熟到這樣的程度,中國就真正有希望了。

殺人的暴君罪責難逃,但我們清算它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剷除滋生暴君的土壤。民主派的狹隘和膚淺,卻可以化為滋生暴君的土壤。在這個中國民主的祭日,批判批判者,也許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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