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翔:太陽屋思魂 (2)

臉上的鈴聲

黃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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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玲──玲──」

我身上似乎到處掛滿了鈴,隨時都在響著。我像個溺水者,身不由主地掉入了鈴聲的宇宙漩渦。

我知道有個無形的人在黑暗深處搖動它們,但我看不見這個人。

「玲──玲──玲──玲──」整個世界都彷佛彌漫著鈴聲。我看看旁邊,別人都聚精會神地在做自已的事,誰也沒有聽見什麼。我定了定神,讓自己安靜下來,但鈴聲分明還在一個勁兒地響著。

「天呀,今天我可千萬別出什麼差錯。」我在世界上小心地警告自己。
突然,遠處的鈴聲化成了眼前的一滴墨水,十分醒目地滴在有關我的一份秘密上報的了告密材料上,變成了某年某月某日我被人發覺的所犯罪行的記錄。但這些罪過連我自已一點也不知道。

一個警察模樣的「天神」出現了,我一看他的臉,就發現了鈴聲,原來它在他的臉色裡。那臉色讓我難以捉摸,我猜不透它究竟意味著什麼?我瞧了它好一會兒,終於在那裡面看出我在世界上近日內莫名其妙地犯下的過失的累計數,並且顯示出幾頁已經擬定原稿的宇宙法律起訴。「你可得給我留神一點。」我覺得那臉色在恐嚇我,心裡忐忑不安起來。但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我究竟犯了些什麼罪,或者有些什麼過失?我定睛地瞧著,感覺那臉也並不是他的,它掛在另一個看不見的「天神」的臉上。警告的鈴聲玲玲地響著正從那邊傳來。

那張臉退下去了,他的直挺挺的脖子上栽著他後面的那張臉。它有著同樣的辨別不清的臉色。這是一個檢察長模樣的天神的臉。剛才警察神的臉色就掛在他臉上。但仔細看去,那臉色也仍然不是他的,它掛在又一個不露面的人的臉上。這個人距離我很遠,鈴聲從更深的地方傳來。現在我已經能夠想象那個站在默不出聲的黑暗深處的人,他像同我有著難以計算的距離的很高很遠的宇宙之王。我的想象的觸覺已經觸及了他。他臉上的任何一個部位、肌肉、眼神、嘴唇都傳出鈴聲。甚至他的一個無意的手勢,一聲輕微的鼻息,臉頰上偶然出現一道微妙的不易覺察的線紋都發出某種暗示,鈴聲馬上就十分敏感地顫動著響起來。

「玲──玲──玲──玲──」

「玲──玲──玲──玲──」

鈴聲變成了一道剛從上蒼降下的指令,迅速地往下傳,一直到我在某張臉上的難以辨別的神色中突然發現它為止。

我在急遽旋轉的鈴聲裡跌跌撞撞,身子不斷地扭曲成各種形狀。

我越來越記不起我本來的樣子。

我心裡暗暗懼怕那個無形的人的臉上固執地傳出來的看不見的鈴聲。它仿佛隨時在不可感知的遠處傳訊我。我總想抗拒它的牽制,竭力避免對它作出可悲的機械的條件反射,但我像一頭匍匐在主人面前的馴獸,不斷地接收著它發出的信號。

日復一日,我竟然慢慢地習慣了宇宙鈴聲的撫弄了。它已經變成了我每日必不可少的一種樂趣,一種古怪的畸形的嗜好。每時每日我都像守著一闋美妙的音樂似地守著這該死的鈴聲。只要有一個時刻聽不到它的聲音,我渾身就立刻癱軟下來,落入無可名狀的空虛。

「玲──玲──玲──玲──」

現在鈴聲又響了,這回它似乎是一種非常具體的某種物理現象產生的震顫,某種奇妙的有規律的持續波動的頻率。我分明清清楚楚地聽見這種金屬物質的聲音。先頭它彷佛並沒有真正響動,似乎只有到了現在我才確確切切地聽到它。它從神秘的黑暗深處傳來,那兒坐著離我很高很遠的無形的宇宙之王。一只把我傳到宇宙法庭來接受審訊的鈴就威嚴地擱在那兒。那個若有若無的宇宙之王離我很遠,我模模糊糊地看不清他的臉,或者說只能感覺他坐在王者的至高寶座上。因為在應該屬於他的臉的部位,我只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只余音縈繞不息的斑斑銅綠若隱若現的古老的鈴。

1982年5月25日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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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黃翔的詩歌創作始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末,一直延續到本世紀初,其不同時期不同題材、風格、語言和表現手法的詩歌已經出版的共六部,包括「我在黑暗中搖滾喧嘩」、「獨自寂寞中悄聲細語」、「活著的墓碑-魘」、「非紀念碑-一個弱者的自畫像」、「裸隱體與大動脈」、「詩-沒有圍牆的居室」,數十年後終見天日,下面為黃翔在王武獄中真正的詩歌作品,上網後恐形式排列有變,失去原詩的形式感,敬請讀者諒解!順便告訴讀者,他的動筆於79年底,現已在海外出版的百萬字半自傳體長篇小說,大部分腹稿就是在王武獄中構思的。希望讀者終有一天能讀到他包括詩歌在內的全部文學作品,這是他的心願,也是許多瞭解他的朋友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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