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好

李家同(暨南大學教授)
【字號】    
   標籤: tags:

【大紀元11月10日訊】 王胖子是我的好友,我認識他是因為我教他的兒子彈鋼琴。有一天,琴練好了,我要離開的時候,聞到一陣菜香,忍不住向廚房張望,發現王胖子滿頭大汗地在燒菜,他看到我的饞像,留我待下來吃午飯。他告訴我他是台中市一家四星級大飯店的主廚。

我太太知道王胖子是大飯店的主廚以後,立刻下令要我用一切方法和王胖子建立友誼。王胖子知道我們夫婦好吃的弱點,就壓迫我陪他打網球,他這個胖子燒飯技術一流,打網球卻不入流,沒有什麼人會想陪他打網球的,我為了想吃他燒的菜只好經常陪他打,他也沒有使我失望,經常做幾道菜,邀我們兩口子帶唯一的女兒去吃飯。

王胖子是個大好人,他告訴我他還有一個兼職,在彰化的少年輔育院教那裡的一些孩子燒飯,王胖子收入奇高,這是公開的秘密,他去那裡兼職,其實是等於做義工,很多過去有前科的孩子們,離開輔育院以後都找到了餐飲業的工作,其中王胖子有很大的功勞。

有一天,打完網球以後,王胖子告訴我,他在輔育院發現了一個孩子,頗有音樂天才,他說我應該進去以義工身份指導他。

這個孩子叫做趙松村,他的確有音樂天分,他完全無師自通地會彈鋼琴和吹長笛。我的任務只是糾正他的一些錯誤而已。我說他有音樂天分,是指他的音感特別好,只要有人唱一首歌,他立刻就能在鋼琴上彈出來,右手彈的是主旋律,左手彈的是伴奏,伴奏通常是他自己隨性編的。這種學生,真是打了燈籠都找不到。

趙松村和我學了一陣子音樂以後,開始告訴我他的身世,他的父親在他小時候就中了風,成了植物人,可是一直活著,住在一家醫院裡,他從小靠他母親帶他長大,因為他們的家在非常偏遠的鄉下,沒有什麼工作可找,母親只好打零工來掙生活費。在他念國一的時候,好幾次沒有錢買鞋子,常常赤腳上學,書錢也交不起,都是老師們幫他解決的。他本來也不喜歡念書,這種念書生涯,使他感到厭倦,決定一走了之,到台北去打天下,當時他才只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

他在一家營造商那裡找到了一份苦工的工作,雖然累,收入卻使得他感到好快活,他還寄錢回去給他媽媽。沒有想到的是他媽媽出了一次車禍,他趕回去的時候,他母親已經斷了氣,他從他媽媽的遺物中,拿了一條十字架項鏈作為紀念。也從此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他雖然有一個阿姨,阿姨家境也不好,無法照顧他,因此他回到了台北。

趙松村慢慢地感到做建築工人太苦了,雖然薪水不錯,可是成天在大太陽下流汗,幾乎沒有一分鐘不是身子臭臭的,他羨慕那些在KTV裡服務的孩子們,他們可以穿襯衫,有的還打領結,又不要曬太陽。雖然薪水不高,至少好像有點社會地位,所以他就設法改行,做了一名KTV的服務生。

當初在做工人的時候,他從來沒有交過壞朋友,現在不同了,他交了一大堆壞朋友,究竟他犯了什麼錯,我不便說,我只能說,他犯的錯全是他的那些壞朋友教出來的。

他非常關心他爸爸,他說他過一陣子就會去看看他爸爸,現在不行了。我找了一個周末,去桃園那家醫院看了他爸爸,也回來告訴他,他爸爸仍是老樣子,他可以放心。

趙松村又告訴我,他有一個小弟弟,他離開家的時候,小弟弟四歲,他回去替媽媽下葬的時候,小弟弟被好心的人送走了,當時小弟弟只有五歲,他的小弟弟叫做趙松川,現在在台中一家國小念五年級,他又求我去看看他這唯一的小弟弟。他一再地告訴我,他弟弟命比他好。

我們做老師的人,很容易進入國小,我找到了小弟弟趙松川的導師,他說趙松川正在從操場裡走回來,在一大堆蹦蹦跳跳的小鬼中間,他指出了趙松川。趙松川顯然是個快樂而又胡鬧的小男孩,他一身大汗,一面擦汗,一面和他的同學打鬧。

我想到了趙松村,他一直有點憂郁感,很少露出快樂的笑容,尤其吹長笛的時候,總是將一首歌吹得如泣如訴。而現在看到的弟弟趙松川,卻是如此一個快樂的孩子。

導師告訴我,趙松川一向快樂,人緣也好。我問他是不是他被一個好家庭領養了。導師的回答令我吃了一驚,他說他五歲就進了一所孤兒院,一直住在孤兒院裡。

我的好奇心使我當天晚上就去了這所孤兒院,孤兒院的院長是一位年青的牧師,他帶我參觀了孤兒院,也告訴我他們了解趙松川的哥哥現在被關了,他們發現趙松川根本不記得有這麼一個哥哥,他們打算暫時不告訴他,等他大了以後才告訴他。

孤兒院並不是經費非常充裕的地方,可是孩子們快樂卻是十分明顯,我常常發現孩子要我抱他,他們好像認為陌生人都是好人。

牧師告訴我,當天晚上有一個晚禱,孩子們都要參加的,我應邀而往,晚禱很短,結束的時候,大家一起唱“你愛不愛我?”,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歌,可是一學就會了。這首歌的第一段是獨唱,由趙松川唱的,原來他和他大哥一樣,極有音樂天才。晚禱完了以後,我正要離開,趙松川跑過來,要我彎下身來親親他。牧師告訴我,這是他的習慣,喜歡叫陌生人親親他。

我將我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松村,他聽了以後,告訴我他去看過他的弟弟,第一次見面,是一個星期天,他的弟弟穿了白襯衫,白長褲,打了一個紅領結,站在教堂的唱詩班裡,當時他就不敢去認他弟弟了。第二次,他又悄悄地去造訪孤兒院,這次發現,他弟弟在打電腦,他發現他弟弟不但會用電腦,還會英文,而他呢?他一輩子沒有碰過電腦,英文單字本來就沒有記得幾個,現在是一個也記不得了。

當他開始交上壞朋友以後,他就沒有再去看他的弟弟,他知道弟弟並不認識他。他雖然覺得和那些朋友一起出去玩,是一件很爽的事,可是他不希望他弟弟知道有這麼一個哥哥。在我們開始練琴以前,趙松村又說了,“李老師,我不是說過嗎?我弟弟命比我好。如果我小時候就進入了孤兒院,今天我就不會在這裡了。”

聖誕節到了,今年,輔育院請孤兒院的孩子們來共同舉辦聯歡晚會,我和王胖子也參加了,各種的表演過後,壓軸是大合唱“你愛不愛我?”,在台上,首先由輔育院的趙松村演奏長笛,這次他沒有將這首歌吹成傷感的調子,接著是獨唱,而獨唱的居然是他的弟弟趙松川,在場只有我、王胖子和哥哥趙松村知道他們是兄弟,獨唱完了,大家一起站起來合唱。我注意到趙松村在弟弟獨唱的時候,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大家合唱的時候,他沒有唱,一直在擦眼淚。

合唱完了以後,弟弟趙松川又跑到他哥哥那裡,他天真瀾漫地說“大哥哥,你的長笛吹得好好聽,應該親親我。”趙松村彎下身來親親他,他忽然從他頸子下拿下了那個媽媽留給他的十字架項鏈,掛在他弟弟的身上,他弟弟被這個動作愣住了,可是仍然大方地謝謝他的哥哥,走下台來。

這次,我和王胖子有點忍不住了。在回家的路上,王胖子對我說,“我終於懂得什麼叫‘命好’了,‘命好’就是小的時候,只碰到了好人,沒有碰到壞人,我小的時候,沒有錢念一般高中,而要去念高職,也無法念大學,可是我一直沒有碰到壞人,如果我小的時候就碰到壞人,我一定也會學壞的。”

我說“王胖子,你說的有道理,可是命仍然可以改的,如果我們這些好人多和他們做朋友,他們就不會變壞人了。”王胖子同意我的說法,他說看起來,趙松村的命已經改過來了。雖然外面很冷,我們仍然感到溫暖。(明心網)
(http://www.dajiyuan.com)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能夠聽到葉落,那或許整個驛站沒有多少客人吧,甚至是只有自己。夜半時接待人員應該也歇息了吧。 整個詩篇,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孤獨、失落。
  • 清明之際,舍妹夫婦遠攜父母靈骨而歸葬於故鄉,余在海外,阻於國難不能奔赴,乃弔之以文,曰: 嗚呼!先父仙逝,十三春秋;先母駕鶴,亦近三月。憶思雙親,善良一生。育我兄妹,兼濟親族。力有大小,唯盡本分。載入家譜,亦有光矣。
  • 神韻交響樂團演出的西方交響樂曲,經常有有十分貼心的安排,樂曲的選奏也極富巧思,不論觀眾是否熟悉西方古典交響樂,在精采的樂音引領下,總會體驗到層層的驚喜與無盡的感動。
  • 只記得那個衣衫襤褸的長頭髮的女人,拖著一跛一跛的腿,挨個翻著垃圾桶找吃的,他一邊找一邊咧著嘴笑。那女人就是我要說的,我們村老人給我講過的苦命女人。其實提起來,鄉下的人,哪個不覺得自己命苦:幹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擔不完的驚,受不完的怕。
  • 鳳飛飛的歌聲無疑是台灣近代流行音樂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頁,她演唱的台灣歌謠作品,為數雖然不多,寥寥數十首,創作年代卻從晚清到近代,風格迥異多元;更重要的是,身為台灣的女兒,面對每一首作品,無論是原唱或是重新演繹,都展現出歌者對傳承尊崇母文化的使命與信念。
  • 我要寫篇短文紀念我剛過世的朋友,林建興。林大哥生前寫道:「人一走,茶就涼,屬自然規律;人還在,茶就涼,為世態炎涼。」我喜歡喝茶,雖不擅焚香煮茶,但我知道,好茶哪怕茶涼了,餘韻裊裊,還是會讓人回味無窮。
  • 什麼是四聯體格式(tetractys)呢?「四聯體格式」是現代英國詩人雷‧斯特賓(Ray Stebbing)發明的一種詩歌形式,由至少 5 行 1、2、3、4、10個音節組成。
  • 這是我父親日記裡的文字 這是他的生命 留下 留下來的散文詩 多年以後 我看著淚流不止 我的父親已經老得 像一個影子
  • 剛開始,經常是在半路上,新一就趴在我的肩頭睡著了,口水都會流出來。慢慢等他大一點,他會拉著我的手,自己走幾步。再大起來,他就喊著廣告詞,變換著起步、正步、踏步,有力地甩著胳膊,走在我的前面。 我們欣賞龍山路華燈初上的夜景,路人也欣賞著我們這一對母子。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