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長篇小說

天地清明引(197) 古弦吟-心血耗盡3

泰山南天門(公有領域)

第六章 心血耗盡(3)

話說景陽依照約定,回轉瓊林。行了七日七夜,終於抵達。抬眼之間,巍峨宮宇在前;低首嘆息,心內五味雜陳:若非自己當年一時意氣,醫術未至化境,便開出那一幅藥方,師父也不會因而仙逝;現任掌門師叔也不會對自己心存偏見。

踟躅之際,忽聞遠處一個聲音:「首座,真的是首座。」話音未落,一個清瞿青年已至面前。拱手之間,雙目泛紅,拜落叩首:「師父!」

「原來是馮平,請起。」景陽道。

「師父您還活著,真是太好了。」馮平言語之間,已然淚落。

景陽笑道:「早知爾等如此失態,吾還不如沉眠不醒。」

「哈。」馮平破涕為笑,道:「日前言師叔回轉,帶回師父口訊,眾弟子們方才放心。如今能再見到師父,師兄弟們定會十分歡喜。」

「唉——」景陽嘆了口氣,道:「那便走吧。」

「師父,請。」馮平於前帶路,一邊稟報琴部狀況:「吾與諸位師哥,每日督導學子習練,未敢有所鬆懈,還請師父親自檢驗。」

景陽道:「除了辛集,你們六個大弟子,吾是最為放心。」言語提及辛集,二人皆陷入沉默。馮平搜腸刮肚,打破沉悶,朗笑一聲,道:「師父甫回來便教吾遇上,師父可知為何?」

「噢?為何?」景陽道。

馮平捉著腦袋,道:「唉,都怪吾琴藝不佳,被二師兄罰來守門。」

「瓊林自有專職,緣何需要爾等守門?」 景陽不解。

馮平道:「吾等非是守門,而是迎接。因為大家知道終有一日,師父會回返瓊林。」話音未落,已是語聲哽咽:「師兄弟們,真的非常想念師父。」

「為師知曉。」景陽道。

馮平破涕為笑,道:「現下眾弟子們一定非常期待。」

「呵,那咱們可要走得快些。」景陽提步欲行,忽然見到遠處樹林之間,一道人影,急急而來,便至近前,跪地叩首:「師父。徒兒不孝,令師父陷入危險……」

「誒——你看吾現在,不是很好的麼?起來吧,林和。」景陽笑道。

「二師兄。」馮平扶起林和,道:「師父一路辛苦,吾等快快上山吧。」說話間,拉著林和欲走,卻聽一聲「且慢」。

「二師兄?」馮平不解。林和拱手道:「不瞞師父。日前言師叔回返瓊林,言師父詐死,毀壞百年之競,至瓊林安危於不顧……現下已是亂言紛紛,掌門更是下令,欲捉拿師父,現下情況,還是不宜上山為妙。」

「哎呀,吾竟未想到此點。」馮平恍然,道:「既然如此,師父不如暫避風頭也好。」景陽微微一笑,道:「無妨,為師自可周旋。」

「師父。」林和待要阻止,已然不及,遠遠走下數人,皆是鳳凰台弟子。為首之人見到景陽,拱手道:「景陽師兄,掌門有請。」

「請。」景陽拱手還禮,於眾人之間,向鳳凰台而去。

鳳凰台正堂,明宇高軒,金輝燦耀。琉璃穹頂,浩瀚天宇,遙遠深邃。主位之上,一人靜坐如鐘,銀髮奕奕,道骨仙風,正是瓊林掌門士君夫。

「琴部首座景陽,參見掌門師叔。」景陽拱手道。

士君夫冷眉豎立,喝道:「大膽景陽,恃才傲物,自作聰明。竟敢不遵掌門之令,擅自參與中原之事,罔顧百年之競重託,無視瓊林安危,該當何罪!」句句凌厲,直刺心底,剝盡顏面。

「掌門容稟。」景陽拱手道:「日前景陽曾因百年之競一事,拜訪凝碧宇掌門逸超塵前輩。現已得前輩手書,呈送掌門師叔御覽。」

「嗯?」士君夫道:「呈上。」

「是。」邵奕步下清階,走至景陽面前:「師兄……」景陽遞上書信。士君夫閱畢,緩顏之間,心愁難解:「百年之競一事,雖可向眾人交待,然則靈源……」不覺之間,嘆了口氣。

景陽拱手道:「未知掌門師叔可是為玄沙國一事煩惱?」

士君夫不以為意,傲慢道:「爾又有良策了?」

景陽道:「弟子不才,承蒙掌門師叔信任,時任琴部首座……」

士君夫道:「瓊林之內,無有偏袒,爾能得此位,實乃自身本事。」

「師叔謬讚。」景陽取出玄雪手書,道:「弟子不才,忝為瓊林使者,取得玄沙國主國書一封,敬請掌門師叔決策。」

「噢?」士君夫眼神一凜,喜不及驚,疑道:「玄沙國主?」

景陽道:「正是玉玄雪。」

士君夫道:「玄禍極王雖被瓊林封印,然則性命尚存,爾緣何能可保證,玉玄雪坐穩玄沙國主之位,又或者,此書信之中,是玄禍極王所想?!」

「這……」景陽唯一沉吟,道:「玄禍極王現被封印,除非集齊至寒玄鐵、夜明珠與玉瓊絲三物,無可復出。而且,十年之前,禍王將出之刻,亦有一股神祕浩力,彌合封印,更是未得其解。」

「但是現下,至寒玄鐵、夜明珠已為玄沙國所得啊。」邵奕嘆了口氣,道:「不瞞師兄,師弟吾曾派瓊林天衣盟刺探紅石山中,禍王以此兩物作誘餌……唉,玄禍極王狡詐多端,吾等不可不防。」

景陽道:「師弟所言不虛。瓊林與玄沙之間,早晚必有一戰,然則能拖延一刻便是一刻。現下玉玄雪得玄禍極王覲封為王,統領玄沙事務,且亦有意和談,如若能可成行,實為緩兵之計。」

「爾之所言不無道理,呈上吧。」士君夫道。

「是。」邵奕再下清階,取國書交予士君夫。

士君夫展開閱覽,連讀三遍,眉頭愈緊,面色愈沉,遲遲不語。

「掌門師……」景陽話音未落,忽聞士君夫一聲厲喝:「將景陽拿下!」

「啊?」大驚失色之間,已為團團圍住,景陽拱手道:「師叔,緣何如此?」

士君夫道:「時至今日,爾還不承認犯下何等大錯麼!」

「還請師叔示下。」景陽拱手道。

士君夫怒氣沖腦,面色通紅,怒然喝道:「十數年之前,便是因爾自作聰明,害得師兄早逝。而今非但痛改前非,又敢以天下蒼生為注,豈非視人命為兒戲耶!來人,將此人關入寂封沉淵!」

「啊?」眾人聞之,皆大驚失色。邵奕跪地拱手,道:「師父息怒。寂封沉淵乃瓊林最可怕之刑罰……此前已有一位同門被關入其中,飽受孤寂之苦,乃至身死,唉……」

士君夫怒氣正盛,喝道:「教不嚴,師之惰。出了辛集如此劣徒,景陽早該關入其中;為師絕不會再因不忍心,害得眾人無辜喪命!帶下去!」

景陽大喝一聲:「師叔容稟!其間是否有何誤會,玄主已對吾言明,是為和談,緣何……啊,弟子可否了解國書內容。」

「還不死心麼!」士君夫大怒,擲信之間,衣袂飛揚。景陽撿起地上信箋,閱畢大驚,脫口而出:「此信絕非玄主手書。」

「爾又如何得知?」士君夫面色陰沉,道:「難道爾親眼見過國書內容麼!」

「這……」景陽心中更添疑惑:「自對玄雪人格深信不疑,絕非欺師滅祖之徒。然則,緣何如此?」仔細搜索回憶:「此信一直隨身,從未假手他人,更不可能會被掉包。」

士君夫見其沉吟不語,喝道:「爾便去寂封沉淵,靜思己過!」掌門之令,泰山之言,眾人一哄而上,景陽不解之間,憑添一絲怒氣,內力盈身,震開眾人。

「放肆!」士君夫大喝之間,厲掌已然擊中景陽。

「師父,手下留情!」邵奕喝之不及,但見景陽周身大穴暴沖,形如爆炸之象,激烈過後,髮絲散亂,頹然而倒,竟是筋脈寸斷。

「再敢抗令,但取爾命!」士君夫道。

眾人拉扯之間,景陽已如行屍,被拖出殿外。

「師父!」邵奕但要發聲,士君夫厲聲喝道:「爾也要抗命麼!」

「弟子不敢。」邵奕說話之間,心殤不已,告退而去。

景陽被幾人拖至幽山禁地,邵奕不敢放鬆,緊隨其後。便至禁地入口,卻被一人攔住:「邵師叔,師父……師父他怎樣了?」

見是馮平,邵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究竟為何?!掌門定要對師父,除之而後快?!」林和扼腕欲斷。

「放肆!」邵奕低喝一聲,道:「瓊林之中,自有法度。景陽犯下大錯,陷瓊林眾人於危難,難道不該受罰麼!」

「這……」林和不可接受,眼泛淚光,自語道:「便是因為百年之競一事麼?」

邵奕道:「掌門處置,自有理由。爾等速速回返天音閣,休再過問此事,否則……」

「否則什麼?」馮平道:「便是如同辛集大師兄一樣的下場麼!」此言一出,邵奕沉默,但見遠處又有琴部弟子前來,遂一甩衣袖,逕自入禁地之中。

馮平抹了下眼睛,道:「二師兄,現下怎樣辦?」

林和嘆了口氣,道:「你說得對,又說得不對。琴部已有兩人被掌門責罰,關入寂封沉淵,不可再有了……」

「二師兄!難道不管師父了麼?吾等受過師父多少大恩,豈可……」馮平皺眉道。

聽聞此言,林和沉默。柳川便至此地,道:「五師弟,你也莫要難過了。師父有通天絕地之能,想必此番定有緣由……」

秦楓踏上一步,道:「吾等此時袖手,還算是師父的弟子麼!」

林和道:「若爾等是師父,也不想琴部眾弟子因此躁動……」話音未落,秦楓喝道:「想必師父一定會後悔,當初緣何收你為徒!」

四人爭持之間,忽有人前來:「掌門傳召。」

林和嘆了口氣,道:「不論如何,師父到底是瓊林中人。且看掌門如何分說罷。」

「正好找掌門質問清楚!」秦楓道。

四人各持一端,入鳳凰台見士君夫。

邵奕行至寂封沉淵,正逢捉拿景陽那二人出來。一人道:「師父,你也來啦。」邵奕道:「景陽如何?」另一人嘆了口氣,道:「半死不活,從未見過琴部首座若此一般。」

邵奕亦嘆了口氣,道:「希望掌門此次能可手下留情。爾等悉心照料,不可有失。」說話間,取出一個瓷瓶:「這是千金散,有接續筋脈之效。」

「多謝師父。」那人接過,忽而皺眉,道:「師父,吾二人入內,看來此處不過普通山洞,緣何是瓊林最可怕之刑罰所在?」

邵奕口中吟道:「世外一天似一年,恰如黃粱成一夢。」轉身離去,愁眉難舒。(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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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