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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政丰:在一個不崇尚英雄時代的《英雄》

(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紀元12月24日訊】如今的中國缺少英雄。這個時代又不太崇尚英雄。人們現實生活的榜樣從“保爾科察津”,早已變成了“比爾蓋茨”和“哈佛女孩”。然而,星光璀璨,粉墨登場,我們翹首以待的“中國大片”《英雄》,終于矯健登台,成為扛鼎之作了。

中國人塑造英雄,前有司馬遷,李白,蘇東坡等古人,現有金鏞、李安等來者。藝術創作不可拾人牙慧。要將“荊軻高漸离”、“干將莫邪”這些有特定歷史內容的故事,改制成奧斯卡級的“大片”,沒有藝術家的“深層把握”是辦不到的。除了觀眾看得見的、听得見的感官刺激之外,還得有超凡脫俗的精神內涵。“壯士一去兮不复還”的立意重复了不止千百遍,終顯老套。否則,編導攝影再好,影星陣容再強,也難比奪冠奧斯卡的《美麗心靈》。

戰國末期的七個諸侯國中,秦國是超級大國。秦王嬴政舉兵六國,志在“天下”。趙國劍客長空、殘劍、飛雪,囿于個人恩怨立場或鄉土觀念,先后謀刺秦王,都未得手,于是將全部希望寄托到劍客無名身上。為此,長空、殘劍、飛雪交出了自己的劍。至此,故事仍沒有跳出樊于期獻頭,荊軻獻圖刺秦的歷史典故。

惊人之筆在最后一刻:微弱的燭火顯現出斤斤于家仇國難者的不識大體和庸人自擾。在殘劍贈言“天下”的啟示下,劍客無名終于頓悟解脫,達到了無上甚深微妙的“劍客第三重境界”:手中無劍,心中亦無劍。心手都無劍,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深刻理解秦王以天下為己任的苦心孤詣,徹底放棄原始的小我立場,英雄升華到了最最神圣高洁的涅盤竟界。

“英雄就是胸怀天下的人,這句話我說過多遍也不會改變”, 這話真是藝術家給予我們凡夫俗子指點迷津的要言妙道。而這种臨時頓悟,懸崖勒馬的俠客英雄當真是藝術家自司馬遷以來,百代之下的絕對新穎的立意,得确不同于金鏞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之說,達到了藝術家自我追求的与眾不同。只是一事不明:“天下究竟是誰的天下”?是獨夫民賊強權獨霸的天下,還是天下人共有共治共享的天下?

有一种非常精辟的說法:“天下”者,長遠歷史的眼光也。用這种眼光看世界,“秦王不再是殘暴的象征,還象征著歷史前進的方向,表面上看他殺害了很多人,實際上他統一了整個國家”。其實,如此值得獻身和歌頌的“統一”,從公元前221年到209 年,在中華三千年歷史上只維持了短命的十二年,而且是殺人盈野打出來的血腥的“統一”。這個“統一”,是焚書坑儒、指鹿為馬的黑暗的“統一”;是為了穩定壓倒一切而不准民間占有和使用金屬工具從事生產的倒退的“統一”;是遷徙天下豪富十二万戶到咸陽加以管制、征發民工三百万人從事勞役的劫富殺貧的“統一”;是國人皆曰可殺,因而暴君一死立即土崩瓦解,重新四分五裂的“統一”。

武力統一高于一切,殺人如麻何足道哉,這种哲理,一切大權在握的暴君,誰不愛听?倘若人人都有這种長遠的,歷史的眼光,把征服者看成“象征著歷史前進的方向”全人類豈不早就功德圓滿,同登極樂了嗎?可見精湛掌握好萊塢語言的中國先進文化對自己古老而血污的歷史的了解,越發有滋有味了。

英雄的頓悟,一悟泯黑白。但是美中不足,只悟了半截。本來無一物,心中無一物,剛剛從個人和鄉土的凡俗中解脫出來,偏偏又墜入了“胸怀天下”的紅塵。有人說刺客們“情感的糾葛就是圍繞著對秦王的認識而展開的”,而故事中倒是秦王嬴政一人,始終如一,堅持其征服天下的理念,沒有像刺客們那樣心里七上八下,矛盾重重。須知這位暴君樹立這种先進的天下觀,道行很高,決不在劍客之下。在劍客皈依“以天下為重”之前許久許久,秦王早就掌握著并且實踐著侵占、統治天下的最高真理了!在劍客和暴君之間,大英雄的桂冠顯然應該屬于久有凌云志的秦王以及幫助他扎扎實實打江山保江山的奴才,万万輪不到那位最后才看破紅塵放下屠刀的無名劍客!

宁可万箭攢身,犧牲自己,也要順應歷史潮流的“大英雄”,在文學、藝術作品中說不定便是 “絕無僅有”,堪稱是藝術家的最新發明創造,但同時也是失敗的發明創造。殊不知古今中外,英雄都有一個不可或缺的要素:那就是恃強凌弱不是英雄,听任和觀賞強者肆虐也不是英雄。英雄的位置總是和弱者在一起。如果趙國的英雄,認同了秦王的政治智慧,趙國的百姓就沒有了希望。難道英雄就不可以認同強權的“政治智慧”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強權存在于弱肉強食,胜者王候敗者賊的現實;而英雄往往代表弱者不屈不撓的精神;是對理念和愿望的塑造。英雄不朽于人們心目之中,歸屬与理想境界。偉大的藝術總是同人類的理想站在一起的,否則就是藝術上的倒行逆施。

還有人說:“要是我是戰國時代的小老百姓,年年征戰,你打過來,我打過去,誰當王誰稱霸与我何干?趙王和秦王有本質區別嗎,如果能有人結束混亂,何樂不為?殘劍從天下黎民觀點出發,放棄個人恩怨體驗民間之苦,而不是什么空虛無聊被統治者利用的地域觀念,有何錯?” 妙極了。原來“天下黎民觀點”,就是從小小的黎民升華到大大的“天下”,把順應和成全暴君統一天下的万世帝業,作為百姓自我解脫的靈丹。如此這般,把片名改成《小老百姓偷生記》,倒是更加貼切一些。

影片《英雄》視覺畫面獨特,不可否認有藝術上、商業上的創新和成功,不僅達到了藝術家本人的期望,也許還開創了國產“大片”的新局面。中國人終于有了自己的“大片”:且看黃葉蒼天,紅衣靚女,瀑布劍影,大漠風光。美矣哉,其奈真善乎!在長鏡頭、大場景、杜比環響等影音藝術技術的眩目襯托下,影片《英雄》開創了中國人英雄主義的新低。在藝術這個理想和希望的最后避風港中,不畏強權,反抗暴政的英雄終于万箭攢身,被赶盡殺絕了。

原載《信報》2002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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