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派混戰(1)
話說白門柳、連雲飛、鄭笑笑、刀器、劍器、寒鋒,六人商議之後,當即決定進攻荷城。自此已有七日七夜,甫經戰火延燒,城牆熏得焦黑,城下傷病無數。城池雖殘,卻無棄守之象,依舊傲然挺立,硝煙散處,悲涼更顯巍峨。
是日,再次攻伐之後,義軍退回營地,再議戰策。董伏卿言:「依照如此態勢,不出三日,必取荷城。」眾人皆歡心鼓舞,商議入城之後,該當如何慶賀。
荷城城內,四處殘垣斷壁,哀嚎遍地,令人不忍直視。軍府之內,納蘭欲再修書樊城納糧,卻遭永延攔阻:「王爺,不可再徵重賦。日前,為籌邊疆之糧,樊城府庫已空,遂向百姓徵糧。如此再三,百姓不堪重負,恐激起民變。大敵當前,再造內亂,非智者所為。」
「我豈不知此患。」納蘭道,「但見兵士,與我征戰,出生入死,現下皆面有飢色,如何能衛城池。」說話間,卻也放下執筆之手,凝然垂目。片刻,忽地放下毛筆,將那書寫一半的信箋,揉成一團。
永延、哈爾奇、玉林,三位大將正不知何故,再聞納蘭驚雷一語,登時瞠目。納蘭道:「今夜,令軍府放糧,軍士飽餐足飲。明日清早,與叛軍一決雌雄。勝,便得糧草續命;敗,則與叛軍同歸於盡。」說罷,扯下簾帳大布,咬破手指,書呈王告罪血書,令人懸掛高樓之上,全城可見。
全軍將士為其浩氣所感,是日夜枕戈待旦,備蒞日一決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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蒞日清早,荷城城門大開。朝軍皆頭纏白巾,視死如歸,衝出城門,殺向叛軍。然而,城門之外,叛軍早已人去營空,不見蹤影。
蓮花峰頂,卻是熱鍋上的螞蟻,亂作一團。寒鋒、劍器執意離去,眾人相勸無用。笑笑急道:「大寨主,寒門主與劍門主二人下山離去,你怎不攔阻?」
白門柳卻是皺眉獨坐,一聲不吭。
「我去追他們!」笑笑說罷,但要離開,卻被白門柳攔阻,道:「不可。」
「為何不可?昨日還好好的,今日便走得如此快?」笑笑疑惑。
白門柳道:「兩位門主,已為義軍竭盡心力,如何還能強留。」笑笑見他神情不對,疑惑道:「他們或是有甚苦衷?」
「無甚苦衷。只是久離家中,有些事情須要處理。現下義軍勝利在望,二位門主也可放心而去。」白門柳道畢,心內卻是更添憂慮。回憶昨日與二人對話,寒鋒接寒無期血書,言寒銳大逆不道,當庭弒母,晴紫燕憂憤至極,投河自盡。如此人倫慘劇,當真叫人焦心煎熬。而劍器一方,更令人憂心不已。黃沙幫為奪無縫天衣,竟大肆進攻飛劍門,門主夫人黃裳與小姐劍娉婷不知所蹤,飛劍門已經易主。
「當此決勝之際,如若坦言二位門主遭遇,只恐軍心浮動,唉……」白門柳心內慨嘆不已,只盼董伏卿能重整旗鼓,儘快取下荷城。
便在此時,連雲飛與管離子同時入帳,四目交接,均是憂思。連雲飛道:「大寨主,西營人馬聽聞劍門主離去,已去了大半。」
「東營曾聽命於寒門主的江湖俠士,也離開了。」管離子道。
「別人來他也來,別人走他也走,這些武林俠士,盡是些沒有主見的懦夫!」笑笑怒道。
白門柳道:「眾俠士本為護義軍而來。現下功成身退,也無可厚非。」自語之間,卻是黯然。
「白大哥,你怎可……唉。」笑笑怒其不爭,離帳而去。
「笑笑不懂事,大寨主莫要生氣。」連雲飛道。
管離子道:「白大俠,現下該當如何?」
白門柳道:「請軍師,盡全力攻下荷城。」
「我這便去傳令大師兄。」管離子道畢,離帳跨馬而去。
連雲飛不知若何,坐將下來,端起茶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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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率領朝軍,一路攻伐,正逢三峰人心渙散,遂勢如破竹,暢通無阻,士兵皆滿載而歸。蓮花峰山腳,納蘭收拾殿軍,正欲回轉,忽見亂軍之中,眾多小嘍羅護著一人上山而去。只見那人一身長袍馬褂,手持羽扇,甚為儒雅。
「在看什麼?」玉林問。
納蘭持鞭東指,道:「那人,便是叛軍軍師,董伏卿。」
玉林聞之,怒氣陡升:「想來便是此人,狡猾多端,助叛軍違逆朝廷,待我將之擒來,以儆效尤。」說罷,打馬追擊,眾嘍羅見朝軍折返,為護軍師離開,組成一道人牆,玉林一時無法脫出。
董伏卿額滲汗珠,倉惶上山,情急之下,亦不知眾人何時不見,待到一處迴環之地,靠於一塊大石之上,暫行休息。正喘氣間,忽聽一個聲音:「咱們又見面了,董伏卿。」登時心驚,環顧四周,皆無人也,心中納罕,卻見前方樹林一人一馬走了出來,正是納蘭庭芳。
董伏卿強自鎮定,道:「原來是王爺。想不到朝軍今日如此勇武,義軍不敵也。」
納蘭道:「想來,你我蓮花峰一別,已有一月。董先生可還安好?」
「勞王爺掛心,小人還無性命之憂。」董伏卿拱了拱手。
納蘭又道:「日前蓮花峰頂一戰,於片刻之間解決本王所設五處兵馬,當真令人驚豔;後又識破本王之計,劫掠朝廷糧草,更令本王憤怒;但是為何今日卻未料及死期?」
董伏卿聞之色變,拱手僵於半空,道:「王爺千金貴人,豈會與董某一介鄉野村夫見識,實在太抬舉小人了。」
納蘭道:「鄉野村夫,卻也是曾敗大軍之人啊。」說話之間,右手一擲,雪櫻紫金槍立於馬前。
強敵在前,董伏卿不再周旋,只道:「那便請王爺,應招了。」說罷,亮出兵器,乃是藏於羽扇之中的一柄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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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蓮花峰頂眾人,聽聞朝軍攻伐,連忙出陣迎敵,無奈為朝軍死士所纏,激戰良久,方才得空下山,走至山腰迴環之地,忽見一人倒身血泊。「大師兄!」管離子驚叫一聲,翻身下馬,扶起將死之人,白門柳心內大驚,奔赴身前,見軍師此狀,心內劇痛,道:「何人害先生如此?」
撐持一口氣息,董伏卿終見白門柳,緊握其手,勉力吐出四字:「納……蘭……庭……芳。」語畢人消,深秋悲涼,只聞管離子大呼:「大師兄啊!」哭嚎不止。眼見軍師殞命,白門柳悲慟萬分,提手慢慢闔上其人雙目。
管離子心內大慟,一躍而起,瞬息之間,竟不見蹤跡。
納蘭庭芳成功取回糧草,再釜底抽薪,誅殺叛軍軍師董伏卿。朝軍大獲全勝,於荷城內慶賀。納蘭心念永延傷勢,親自前往探視。話說永延得郭憐心悉心照料,傷勢己漸痊癒,正在院內練拳,見納蘭親自前來,遂叫郭憐心備茶,請納蘭坐於屋內。
永延道:「聽聞此次大捷,賀喜王爺。」
郭憐心放下兩杯清茶,恭敬退下。
納蘭飲了口茶,道:「江湖大亂,叛軍無所依憑,現已五去其三。」
「叛軍集結江湖烏合之眾,現下為其所累。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永延笑道。話鋒一轉,言:「但是現下,嚴冬將至,應傾兵速戰速決,否則,若朝廷糧草軍備接應不上,我軍亦難久存。」
永延此話雖是有理,納蘭卻面現猶豫之色,舉棋不定。
話說郭憐心回到西廂,取了一個包裹,便向別苑走去。碩大院落中,幾位副將正在練武,郭憐心立於門口稍待,目光及地。一人風塵僕僕趕來,道:「找我何事。」
「連城少尉,可有一處安靜地方敘話。」郭憐心小聲道。
「跟我來。」說罷,領著郭憐心至於後院一處涼亭。郭憐心道:「不瞞連少尉,我是永延將軍的妾室,因擔心將軍安危,不遠千里來此。」
連城一聽,敬意頓生,起身拱手道:「將軍夫人有禮。不知夫人有何要事?」
郭憐心遞上包裹,道:「我臨行之前,曾受連夫人所託。此地寒冷,這是連夫人親手縫製的冬衣。日前戰亂,丟失荒野,幸得家夫派人搜尋,終於找到。特來轉交連少尉。」
連城接過包裹,拱手道:「多謝將軍夫人,不遠千里送此冬衣,連城感激不盡。」
郭憐心垂目道:「這也便是我該做的。」
連城續道:「敢問夫人一句,屬下內子可好?屬下臨行之前,內子已身懷六甲,現下想來,孩兒也該有一月了。」
郭憐心垂目之間,忽地落下兩滴清淚,泣涕而言:「連夫人……她,日夜憂思,早產而亡,可憐幼兒亦夭折。你手中這……便是連夫人生前所縫製的最後一件衣服。她千叮萬囑,讓我務必送達,於此憐心豈可食言。」
驚聞噩耗,連城踉蹌數步,緊握冬衣,雙眼泛紅,淚光閃爍。
「還請少尉,為夫人保重自己。」郭憐心抹乾眼角,匆匆離去。(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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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