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清明引(70) 天衣局-蕭園遺孤2

作者:云簡

清 焦秉貞《山水冊.高閣望江》。(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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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蕭園遺孤(2)

中央擺了一桌酒菜,納蘭請董伏卿入座,道:「未知先生得到答案與否。」

董先生道:「既是佳偶天成,和該順應天意。」

「好事成雙,何妨再進一步,順應天子之意,歸附朝廷。」納蘭道。

董伏卿呵呵一樂,道:「不瞞王爺,白大俠自從曲正風前輩手中接過大寨主一職,雖恪盡職守,但心中卻時時有歸安之意,此次,若非重傷沒能及時回寨,耽擱數日,否則也不至於兵戎相見。」

「噢?原來如此。」納蘭將信將疑。

董伏卿續道:「王爺可知白大俠為何人所傷?」

誅殺白門柳自然是納蘭親自下達給哈爾奇的命令,線索也是他派人放風給毒姥姥,使得白門柳身中玄毒,至於楊林,也正是他吩咐玉林去追,從而使白門柳落單,給哈爾奇製造追殺的良機。董伏卿如此一問,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納蘭飲了杯酒,搖了搖頭,不可置信道:「何人,能傷得了白大寨主?」

「正是王爺麾下這位哈爾奇將軍啊。」董伏卿道。

哈爾奇正在納蘭身旁警衛,聽聞此語,登時寶刀半截出鞘,怒目而視。納蘭眼皮低合,夾了一箸菜,淺笑道:「那定是誤會一場,若早知白大俠有心報效朝廷,哈爾奇將軍怎會出此重手?再者,以哈將軍的武功,恐怕難傷白大俠分毫吧。」

哈爾奇還刀入鞘,納蘭舉杯一飲。

董伏卿道:「原來是誤會一場,那事成之後,王爺對白大俠有何補償?」

納蘭笑道:「白大俠是古今難得一見之豪俠,如若有心報效朝廷,兵部將帥之位任其挑選。」「王爺三思。」哈爾奇道,納蘭不以為意。

「爽快。」董伏卿舉杯:「草民敬祝王爺一杯。」

二人一飲而盡,氣氛愈發歡暢。

納蘭道:「擇日不如撞日,玉林與笑笑的婚事,便定明日,如何?」

董伏卿拱手道:「笑笑雖身為義軍三堂主,但大寨主與二堂主卻當她是自家小妹,這婚事嘛,自然也不可草率。草民不才,略識星相,可否借玉林將軍生辰八字一觀。」

「三月初八卯時。」哈爾奇不耐煩道。

董伏卿右手探入懷中,取出一只羅盤,掐指將算一陣,忽而大叫一聲:「不好。這慕容將軍命中屬火,鄭三堂主命中屬水,男火女水,正所謂水火夫妻雖有情、結啼姻緣亦不深、兒女若是有富貴、到老還是孤獨人。」

納蘭聽聞,亦是面現驚詫之色,追問:「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董伏卿道:「始終是有情人,但選黃道吉日,雖不能破解,倒也取個好彩頭。今年適逢閏年,兩日後八月十五中秋,正是上上大吉之日……」

「什麼命格相剋,偏要選大吉之日,拖延時辰。便是日落黃昏,蒙上蓋頭揹回家,就算成了,何苦婆媽。」哈爾奇打斷道。董伏卿心內驚悸未歇,始在哈爾奇說出拖延時辰那刻,好在納蘭對哈爾奇的牢騷並未入耳,獨自陷入沉思。

「不知王爺意下如何?王爺,王爺……」董伏卿探問道。

納蘭回神,口氣稍顯低沉,道:「長兄如父,我也該當為玉林擇個吉日才是。」董伏卿心內巨石落地,隨即又被彈起:「鄭姑娘可有父母兄弟,婚姻大事,雙方該當有個禮儀見證才是。」納蘭道。

董伏卿道:「王爺既言長兄如父,白大俠豈能缺席。」

「如此甚好。董先生既定了時間,那地點該當由小王做主。玉林乃王親國戚,荒郊成親不成體統,本王命人在荷城擺開喜宴,先生以為如何?」

「甚妙,甚妙,屆時白大寨主率眾歸安,百姓平定,雙喜齊至,幸甚快哉。」董伏卿拱手道。兩人把盞言歡,甚為暢快。

隨後董伏卿和管離子到馬場,管離子牽了一匹精悍快馬,董伏卿言自己人老不耐,挑了一匹較為瘦弱的老馬。

二人一齊下山,奔將一陣,過了兩山石界,方才下馬歇息。董伏卿在溪邊洗手,遙望天邊山脈紅雲,重重吐出一口氣,仿佛如釋重負。再一回頭,卻見管離子小心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包,打開一看,人卻嘆息一聲。

「師弟。你在官營可有所獲?」董伏卿道。

管離子道:「朝軍十人小隊巡防,我幾乎無空可尋。除了放飯之時,哈爾奇讓我去廚房點幾道師兄你愛吃的小菜,由此得了這栗子糕,現下卻都碎了。」

「師弟到底是個孝子,若是老夫人得知你如此惦念,怕是又要念叨。」董伏卿道。管離子不無遺憾道:「可惜二師兄楊林不在,否則定能多探出些線索。」

「楊林幾個月來都在查武林殺人懸案,應該已有些進展。不必擔心他了,現下義軍勢危,咱們連自己還顧不過來。師弟,依你所見,朝軍果真有八十萬麼?」董伏卿道。

管離子道:「我親眼見到了伍鎮聰,他若到,恐怕……」董伏卿道:「我從笑笑處聽聞,林西將軍出兵,也是因她中了納蘭庭芳反間之計。官營中之任何表象,皆有可能出自納蘭庭芳之陰謀。」

管離子道:「那便不信了?」

「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必要時還須親自探查驗證。你確定那個人,就是伍鎮聰麼?」董伏卿道。「這要感謝林西,他早有測算,將伍鎮聰畫像留下。」管離子道。

「就怕將在,兵未必在。」董伏卿仍然存疑。

管離子不解,「如此還有誰能統軍?」

「你看到慕容玉林了麼?」董伏卿道。管離子想了一下,道:「大師兄,納蘭庭芳果真有招安之意麼?」

「你覺得呢?如果招安,義軍會答應嗎?」董伏卿反問。

「我覺得不會。」管離子道。

「這才是重點。」董伏卿道。

管離子一拍腦袋,道:「原來……我也在納罕,朝廷與義軍日前針鋒相對,義軍更犧牲數萬兄弟。為何今日便可握手言和,原來這一場友好和談,根本沒有和平的前提,不過是虛與委蛇。」

「更是在彼此試探與拖延時間啊。」董伏卿道。

「我不明白,納蘭庭芳既有八十萬眾,何不一舉滅之,反倒答應三日後聯姻,中了拖延之計。」董伏卿搖著扇子道:「你要站在納蘭庭芳的立場想問題,他並不知道大寨主握有無上火焰令,更想不到義軍會有增兵的可能性。如果你在兵力上有壓倒性的優勢,握有此等籌碼,何妨談判?」

「可從今日納蘭庭芳表現來看,他似乎知道我們在拖延時間,卻不在乎,甚至對方似乎也在拖時間。」管離子道。

「所以我才懷疑,將在兵未必在。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是仍需印證。」董伏卿道。

「師兄是說八十萬大軍未至,只有伍鎮聰提前抵達?」管離子話音未落,便聽到:「白大俠請我來迎二位,不知一切順利可否?」董伏卿見到刀器遠遠而來,拱手道:「刀門主,一切順利,我等按原計劃執行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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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陽離開越凌峰,取道南下,途徑一處破敗村落。石桌瓦罐尚在,屋棚卻已成焦土,殘垣斷壁遍布,顯然歷經戰火延燒。景陽行至半山腰,但覺此山靈氣逼人,非同一般,且坐下徜徉片刻。便揀了一塊巨石作背,靠將其上,忽感那巨石似伸出手來,將他推至一旁,心生詫異,遂起身撫那巨石,但感其內注入了沛然勁力,至陽至剛。

忽然耳中聽聞一言:「先生若有內家功夫,切莫靠近。」那人聲音無力,氣若游絲。

「為何?」景陽道。

那人斷續道:「玄石真陣,化勁散力……」那人說話之間,氣息漸弱。

「守住真元。」景陽道,語聲未落,身已至十步之外。只見他解下配琴,雙腿盤坐,五弦琴放將其上,十指揮動之間,卻毫無聲響。少頃,石陣處突然颳起一陣龍捲風,只見那風頭似金龍一匹,穿梭其間。颯颯風間但聞悅耳琴音,似箏似鈴,似蕭似篌。

「先生,你做什麼?」莫少飛但見陣內飛沙走石,心內訝異。恍惚間,忽見風中兩道黑白之物,匯於一體,乍現金光,沖天而去。瞬間肅風驟歇,砂石停動。

莫少飛只道是自己多日未進食水,兩眼昏花,卻聽那人道:「無事了,你出來吧。」說話間,一個錦衣羅帽的公子走近身來。莫少飛便要勉力起身,卻無奈坐倒在地,只感頭內嗡嗡作響,即將失去意識之時,忽感一股陰陽相濟之力緩緩導入體內,調和五臟,歸於真元,登時仿若枯木逢春,久旱逢霖,升騰起一股蓬勃之力。遂吐出一口氣,緩緩睜開眼,只見一只白白的饅頭:「吃吧。」

只兩三口,那饅頭便被莫少飛下肚,隨後又飲了些水,方才覺得自己終於有了些氣力。景陽則悄然坐於一旁,將那五弦琴用錦布纏好,拿出一只饅頭,慢慢咀嚼。

莫少飛當即跪拜:「多謝先生救命之恩。」說話間定睛一看,頓時大驚失色——此人正是朝廷通緝要犯景陽,轉念心思:「但為何,他卻好似目不視物?」

景陽道:「聽你身上鎧甲之聲,應該是位朝廷武士吧?」

「在下兵部侍郎莫少飛。」莫少飛回答道。景陽聽罷,點了點頭。「敢問先生尊姓大名,竟能解開這玄石真陣?」莫少飛又道。

景陽道:「不才是只閒雲野鶴,略微識些奇門術數。莫將軍,不知你緣何會被困於這玄石真陣之中。」原來當年景陽出入武平王府之時,莫少飛還僅是一個校尉,未有熟識。

莫少飛遂將哈爾奇之事講了,側福晉因涉王室之事,是以未提。景陽聽罷,道:「莫將軍被困於此數日,能支撐到此刻,實屬奇蹟。」

莫少飛道:「非也。早先幾日,尚有山上村民送些飯菜清水下來,但那日後,卻再也不送了。」「為何?」景陽疑問。莫少飛嘆息一聲,續道:「那一日,一個村民下山去尋他的朋友,誰知山下的村民,竟無一倖免,全數罹難;連村舍也被焚毀殆盡。」

「如若只是悲傷,村民斷不至於見死不救……」景陽道。

「因為那些村民,都是被朝廷官兵所殺。」莫少飛心內一痛,氣力不濟,遂只好坐倒在地。

「唉……」景陽嘆了口氣,續道:「莫將軍有何打算?」

莫少飛道:「我身負重任,須即刻回轉京城。此處最近一處官府,是少商城,我先到那處,好做計較。」說話間語聲漸次虛弱。景陽伸指探脈,道:「你之功力,須數十日後方能恢復。少商城據此尚有十里地,以你現在的速度,恐怕三天也未能至。」說罷,頓了一頓,道:「我亦正好順路,可一同前行。」

「那就多謝先生了。」莫少飛道。(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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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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