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女孩小馨(4)

作者:宋唯唯

女孩小馨的故事。(Fotolia) 

font print 人氣: 200
【字號】    
   標籤: tags: , ,

小馨的臉上,浮出一朵得意的,心滿意足的笑。她對於自己來時的路途、風景,滿是喜歡。而黃昏的電燈光下的小廚房裡,現實中的父親母親,她卻是不肯搭理的,她習慣一個人玩,習慣一個人埋頭看書、寫作業,將她小小的花骨朵兒一般的後背,對著她的父親母親。爸爸走了過來,他掀起簾子,掛到掛鉤上,好看得見外頭走進來的客人。他俯下身來,湊在小馨的耳朵邊看她寫作業,他時常饒有興致地細心挑出作業本上的錯誤,譬如,造句造得不甚得體。小馨曾經用敏捷這個詞語,形容一個人像一隻猴子一樣。還有,加減法也是常常出錯。但今天,小馨在抄寫英文單詞,爸爸看了一會兒,敬佩地摸了摸她的頭,替她把書本正一正,便無言地坐到飯桌邊的另一張竹椅上了。小小的廚屋裡沒人出聲,爸爸便口氣詼諧地說起來,小馨同學今天吃了老師賞的「毛栗子」。

小馨一和爸爸講話就要犯橫,她蹙著兩道眉,甕聲甕氣地說:「人家要寫作業,請不要說話好不好?」

爸爸笑眯眯地看著小馨,一口斷定道,小馨肯定是吃了「毛栗子」。不然脾氣怎麼這麼大呢?

小馨手裡夾著筆,兩手亂搖著,叫起來:「沒吃,沒吃。就是沒吃。」她說:「我在學校裡從來不吃老師的傢伙,只有你上學才吃老師的傢伙。」

爸爸便說,他上學也從來不吃老師的傢伙,他讀書是最聰明的,成績最好,可是鄉下的家裡窮,只能供他讀到初中。而且,他也不想讀書了,他書讀得好,還是個鄉下跛子,所以男生們都把作業交給他來寫,因為欺負他是一點顧忌都沒有的。當時也有明文規定,殘疾人是不能參加統考的,所以,他就去學手藝了。唉,爸爸無論說什麼,翻開來都是一本辛酸帳,聽了只讓小馨滿心難過。她聳聳小鼻頭,聳聳嘴巴,欲言又止地,埋下頭去默默地又寫了兩行。

此時,隔壁的秦思雨跑過來了,她媽媽的花襯衣早就脫了下來,只穿了件打魚郎似的小衫子,撇著兩條脆生生的小胳膊,辮子也沒有了,披頭散髮地沖進小馨家的廚房裡,稀里嘩啦推開竹椅,擠過來躲到了窗戶底下。她的弟弟突然從隔壁的水上陽臺上探過頭來,對著廚房裡的人,翻著兩眼,舌頭伸到鼻樑上方,做了個兇惡的鬼臉。秦思雨的二姐也站在街口,手叉在腰上,像個小婦人一樣,鴨聲鵝氣地罵道:「小婆娘,我勸你趁早喝藥水死了算了好不好呢?」

秦思雨嘴饞地嗅了一口炒菜的油香氣,不甘示弱地沖出去罵:「憑什麼我喝藥水死?憑什麼我喝藥水?我偏偏要勸你喝藥水死了算了!」

這姐妹兩個,便站在理髮店門口對罵起來,因為彼此的氣勢都來得兇狠,罵詞來不及動腦筋翻花樣,總是那麼鏗鏘的一句,羽毛球一樣在空氣裡飛過來又飛過去。她們說:「你喝藥水死!」,「你喝藥水死。」「不成才的小婆娘!」、「你成才嗎?小婆娘!」。「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你快點去死!」「我就不去死!」

罵聲裡,小馨收起了作業本,從竹竿上掀了一塊抹布,擦一遍桌子,媽媽的菜就上桌了。爸爸探出頭去,問道:「秦思雨,你和小馨一起吃飯吧?」秦思雨的姐姐氣勢洶洶地代答道:「她吃個勞什子的飯?她只有喝藥水的命。」爸爸聽了不禁笑了起來。這姐妹倆體察到自己的幽默,也繃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她們吵嘴和破涕為笑都是無需徵兆的,說開始就開始,說收口就收口。

秦思雨跑進來小廚房裡,挨著小馨坐下來。媽媽給秦思雨遞了一雙筷子。小馨趴在飯桌上,碗裡放著一塊大排骨,並沒有多少肉,她伏在碗上,一心一意地啃。秦思雨抬起眼簾瞅她,見小馨的樣子,笑眯眯的伶俐地說:「小馨,你家的飯比我家的飯好吃多了!」

小馨從碗裡抬起頭來,嘴角油汪汪的向她一笑。秦思雨看著對面的媽媽,接著道:「你媽媽燒的菜比我那個媽媽燒的菜好吃一千倍。」

小馨又看了看媽媽,依然笑一笑。這兩個孩子,相比小馨,秦思雨倒顯得窮氣,處處露出可憐相,夾菜時習慣地傾起身,手握著筷子的那隻胳膊伸過桌面,在菜盤裡習慣地劃拉一下,浩浩蕩蕩的一大筷子菜,湯汁淋漓地夾來自己碗裡。這個孩子吃東西,其實挑食得厲害,吃得很少很少,也不肯吃米飯。可是,她總像是餓壞了的樣子。且只覺得別人家的飯好吃。(待續)@

責任編輯:王愉悅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他們是一對小兄弟,生活在平原上一個叫做潘渡的小村落裡。哥哥叫潘霄霄,弟弟叫潘喬喬。有一條長長的水波粼粼的大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流過來,經過台上的人家。河上曾經走著很多很多小船的,如今都不見了,因為划船的男人們都出門打工去了。
  • 他們回到家,隔壁的丫頭念珠兒蹲在她家菜園裡縟草,籃子裡裝滿碧綠的刀豆。太陽曬得她一身的油汗,小臉埋在瓜籐的大葉子裡。頭上纏繞的紅綠色的絨線,乍看以為一朵花開,再看才知道是那個丫頭的辮子。
  • 漸漸暗下來,台上的禾坪上跑滿了熏艾草的煙氣,耕了一天地的水牛就愜意地站在艾蒿的煙霧裡,小蚊子團團地在頭頂上飛。家家戶戶的炊煙裡都散發著新麥飯芳馥的甜香氣。媽媽正在瓜籐前摘南瓜花,金燦燦的小花朵綴在黃昏的籬笆上,整整一個夏季都勤勤懇懇地開著,花苞兒連蒂掐下來,放在鐵鍋裡炒一炒,盤裡碗裡都開滿了花。霄霄埋怨媽媽說:「一天到晚燒伙燒伙的!我們今天都吃了八九餐了,你這時候又燒伙!」孩子們就是這樣的,正經吃飯的時候不見人影,他們玩得餓了,就飛快地跑回家,拿飯杓往粥盆裡舀一瓢粥,仰起脖子一口倒下去,繼而飛快地跑了,照他們看來這就是吃了一餐。
  • 夏三伏天,按著平原上的風俗,出嫁的女兒都要歸去娘家歇暑的。所以,宵宵和喬喬每年夏天,都會坐船去下江的外婆家,住到梨子黃的時節。然而,在孩子們的記憶裡,那是多麼遙遠的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啊,坐船去下江的日子,是枝繁葉茂的時光裡的一簇,今年夏天來到時,他們都已經忘記了去年夏天的故事了。
  • 二天,小舅舅領著他們去果園出梨子。繁枝密葉間掛著一隻隻青皮大梨子。往年梨樹底下外婆總要點上豆子,夏天裡的樹葉本來就不透光,再生著一行行矮矮的綠豆苗,孩子們從來不敢進來,總怕裡面有蛇。今年呢,梨子樹下乾乾淨淨,乾燥的白土平平展展,赤腳走上去,不知幾多愜意!小舅舅和他們躺在樹底下的草蓆上,欣賞他的女朋友的照片。女朋友是一個鵝蛋臉的少女,穿著一身水紅裙子,一雙眼睛清凌凌的,抿著嘴微笑。小舅舅問:「覺得麼樣呢?你們看呢?」
  • 樣快樂的日子轉眼間就過到了八月底,他們要回潘渡去啦。說到要上學,兩個孩子又激動起來,他們又風風火火地催著媽媽,回家吧回家吧!彷彿留在外婆家,9月1號那樣令人振奮的日子就永遠到不了似的。於是,他們依然在一個清晨出發,啟程回家了。小舅舅一路送到船碼頭,笑嘻嘻地叮囑外甥要戒煙。兩個孩子在跳板上作勢用力一蹦,跳到船上。回頭再看小舅舅,他獨自一人站在高高的碼頭上。
  • 天來了,早上才拉開門閂,霧氣涼浸浸地漫進屋來。太陽一照,就散了。天變得高了,藍了,棉花般的雲朵飄著。秋天的到來令孩子們的心頭充滿了神奇的恬靜。台上的女人們卻變得幽怨起來,見了面就喋喋不休地相互打聽:「你家的男人甚麼時候回來過年?」其實,年不就是守在臘月的盡頭嗎?能甚麼時候回來呢?問的真叫沒道理!
  • 女孩小馨走在他們的中間,她穿著一件粉紅色的燈芯絨長背心,罩著白色繡花小襯衣,青鴉鴉的頭髮落到肩頭,早晨梳好的辮子,此時散了。
  • 秦思雨這個女孩子就是這樣的,才9歲大的一根小人,就老說些大人的話。也是難怪,她家裡一個媽媽,還有兩個雙胞胎的姐姐,天然的小型女兒國。
  • 這一對平靜的男女,他們在心裡已經悄悄地遇上了,是愛麼?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