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來西亞回北美後，我們搬進了城西的住處，景觀與城南不同，一時竟有置身另一座城市的錯覺。客廳和餐廳相連，兩扇落地窗把窗外大片的樹林變成了天然的壁畫，隨著日出日落，季節更迭，換上各種層次的綠、黃、灰、褐。樹林茂密，遮蔽了對面人家，不聞其聲，不見其面。這道自然的屏障讓我彷彿隱居鄉間，每日享受無邊的寧靜。
我把書桌移到窗前，客廳變成了書房。臨窗而坐，樹林間的動靜盡收眼底。松鼠在樹幹間飛奔跳躍，身手矯健，如同俠客飛簷走壁。時而看見三兩隻松鼠在樹上追逐嬉戲，淘氣又可愛。有一天，窗外一對黑豆般的眼睛盯著我看，我向這隻小松鼠招招手，牠並沒落荒而逃，反而對我搖搖尾巴，很大方地回禮，屢試不爽。
社區行車少，松鼠常一溜煙地穿過馬路，各家前院的草坪上，也常見到松鼠捧著堅果津津有味地吃著。
去沙勞越玩時，我曾目睹一隻可憐的小松鼠，被小孩們逮住了，活生生地被剝皮，燒烤，慘不忍睹。相形之下，此間的松鼠如同活在天堂。
小徑
住處附近有座公園，沿著蜿蜒的溪流而建，彷彿一條綠色的絲帶，穿越十多個住宅區和辦公大樓，鬧中取靜，是散步騎車的好去處。
我們常在清晨或傍晚到公園散步，小徑上有牽手同行的老夫婦，談天說笑的女士們，推著嬰兒車慢跑的年輕母親，拿著手機說話，戴著隨身聽的年輕人，同時做幾件事，已是全球的現象了。行人照面，和善地打聲招呼。小徑上也有人騎自行車，全套裝備，身穿青色或橘色的背心，頭戴鋼盔，我猜他們是附近大樓的上班族，擠出時間來運動。他們騎車經過行人身旁時，都會放慢速度，喊一聲：「小心右邊」或「小心左邊」。
這種對人的尊重與體貼，讓我感到真正回到美國了。
樹林間除了風聲外，還有其他聲響，松鼠在樹枝間跳躍，鳥雀在枝頭鳴囀。有時一抹絳紅一閃，那是美麗的cardinal﹙北美紅雀﹚。樹叢裡的聲響，不是松鼠，就是野兔。每逢有人走近，他們便露出警覺的神色，隨時準備溜走。
野兔躲在樹叢中，難得見到，偶而在清晨與黃昏，我會看到一兩隻，在半黃半綠的草地上吃草，我停下腳步，在遠處看著，深怕驚走了牠們。野兔﹙hare﹚和小白兔不一樣，棕灰色的毛，顏色和樹幹與草色相近，形成保護色，當牠轉身逃跑時，尾巴像一團毛茸茸的白色棉花球，可愛極了。西方童書裡的兔子，穿得人模人樣的Peter Rabbit，手中拿著懷錶，擔心會遲到的兔子，都是這種褐色的野兔。
【編按】作者姚嘉為女士，國立臺灣大學文學院外文系畢業，留美新聞與電腦碩士。曾獲梁實秋文學獎散文、譯文與譯詩獎。著有《在寫作中還鄉》、《震撼舞臺的人：戲說莎士比亞》等書。原文刊登於「北美南加州華人寫作協會」2012年《文苑》。
責任編輯：古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