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風景(2)愛如井

問43歲的沉默男子「人生」是什麼？他想了很久很久︰「人生嗎？這……不好回答，或許像夢境？像服裝廠商『思夢樂』的字面意義──想要夢裡快樂？我想它至少包含有做夢、期待、虛幻的集合體。」這回答真是超級抽象的，還不如三十年前我問當時同樣43歲的數學老師「人生是什麼」時，他回答我說︰「不要問人生是什麼，你只要好好的活，有一天你會告訴自己結果。」我不滿意，因為我想要知道數學老師對人生的評論是什麼，他還是堅持不說：「要知道這不是數學公式，每個人的答案都不會相同！」

撇開童年時數學老師的影子，再問眼前這無趣男子︰「那你說愛情是什麼？」他一樣又想了很久︰「或許像『月亮』嗎？──初一十五不一樣；也許只要初一、十五兩種月相就可以了，不需要很多變化。」

聽了讓人納悶，我反問他︰「那你覺得愛情跟人生都令人『無計可施』嗎？就像人也掌握不了夢境，他只能期待作個好夢而已；就像人被動的等著月圓月缺，他只能觀看跟順應而已？」

看他不會回答的木訥臉，真令人氣惱！害人沉不住氣︰「我寧願相信愛情對我來說是一口『井』！如果我不渴，我會繞過去！如果我渴了，我會花心思將桶子垂降下去，因為你不試你不會知道裡面有沒有水？也不會知道要花力氣垂降多深才能碰觸水面？之後小心的將水打上來，一定要親眼看看這口井水清、水濁？看起來能喝不能喝？最後還得抉擇是否必須冒風險淺嚐一口，才知道水質可否？」

不知何故愈說愈起勁了：「……有時候，難免會，水量枯竭了，水井坍塌了，天整個旱了，那就評估地形、居民需要與地理環境，還要投資器具跑來跑去開挖水井。哪怕只有我一個人一鍬一鍬地掘土，那也是通過我的手，親自去掌握跟經營的力氣！」

「……如果有天我不需要水了，這也就與我無關了。只不過，愛情基本上不會是我仰望的月亮，它很平實，它只是我手邊決定要不要進行的工程！只是自己用智慧去評估、用努力去取得或放棄的活兒而已！」

聽完一氣呵成的舉例，旁邊17歲的觀眾眼睛發亮的說︰「哇噢，真是有道理！」弄得我本來還想問這男子第三題：「理想的人生」為何的？突然被讚美得不明所以感到洩氣，直接跳問對方最後一題！

續問這位看起來「憨」得有點討厭的男子：「敢問在未來的人生中你最怕的狀況是什麼？」他僵持三分鐘之後果然對我說︰「那妳怕什麼？」

簡單秒答：「我怕我手腳不能動，需要臥床、需要別人照顧我，甚至我無法自理生活！因為我不想拖累人，不想讓夫妻、子女間要輪流幫忙洗澡、包尿布、翻身、灌食什麼的，我會很難過！」

聽完這個太過具體的描述，這位專走抽象路線的中年男子彷彿靈光了︰「噢，我知道了，我未來最怕的就是說──『我內心還有在怕的』！我想克服怕心，所以我也可以回答你的第三題──我理想的人生是什麼？我的理想就是至少自己要先清楚『人生是什麼』？然後最終要登陸那個遙遠的『月球』！」這會是他的終極答案……？？

責任編輯：林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