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墓碑的墓地，我扛著墓誌銘在此裸行——題記
【獻給這塊土地上不安的靈魂，以及我們未來的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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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英趕美，跑步進入共產主義，一天等於
二十年，地球上空漂浮高產衛星砸鍋煉鐵
觀音土稀少樹皮也難找草根不長，人肉才
是美味的，以無產階級專政名義殺人吃心
可壯膽壯身，行走著的無一不是革命群眾
無一不是饑荒中的糧食，糧食再不是素的
人肉交易市場布滿全國城郊鄉鎮，餓死的
屍體不能浪費，也浪費不起，它們能養活
造反派的命，養活階級鬥爭的激情，養活
一家老小的生存希望，用小孩肉剁爛做餡
排隊的人群擠滿石橋，人們說著水館子的
肉包子肉餃子好吃，不時能發現肉中指甲
人吃人狗吃狗老鼠啃磚頭，父母吃著兒女
也可交換兒女相互吃，煮吃烤吃生吃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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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左軍管，聯指坐大，四二二是響噹噹的
吃人肉作為向毛主席向黨表達忠心的方式
從來不是私密的，而是能公開化規模化的
柳州武宣五星大隊聯指民兵李坤壽彭振興
李振華等人將造反大軍劉業龍、陳天掌等
四人拉到三里圩遊鬥，打死，李坤壽等人
拔尖刀挖死者的肝，割死者的肉，再拿回
大隊部會餐慢慢品嚐，兩個多月時間黨員
幹部工人農民男女老少將該縣的造反大軍
七十五人的心肝肌肉全部下肚，隨後超過
二百人被吃掉，一名中學副校長名黃家憑
被打成叛徒，鬥死，剝下皮肉，肝被挖走
人們在學校宿舍區簷下用瓦片將肉肝烘烤
著吃，焦味腥風穿梭血白骨架，邊吃邊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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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批鬥死後的肉肝和生殖器是好東西一直
可以拿回大隊部煎炒猜碼喝酒會餐，人肉
宴餐不會欠缺，有頭有脖有胸有腹有四肢
頭顱裡的腦漿，胸脯裡的心肺肝膽，肚皮
裡的大腸小腸，骨架裡還有新鮮的骨髓汁
六八年四月二十五日，浦北北通公社分批
殺一百八十人，其中劉維秀劉家錦等人把
劉振堅打死後，對其未滿十七歲女兒輪姦
再打死，剖腹，取肝，切掉乳房，割陰部
策劃者勒令剩下的寡婦及其女兒改嫁，並
徵收改嫁證費和出嫁費，五月二十八日的
大興昌明公社大隊民兵趙榮廷派趙興廷等
十個民兵槍殺何以路等人殺害後剖腹取肝
陳屍荒野全區兩月整死三千一百五十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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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在父母餓死後她
餓得不行，將四五歲的弟弟殺死了煮了吃
一戶農家吃得只剩爸爸和一男一女兩孩子
一天，爸爸將女兒趕出門，女孩回家發現
弟弟不見了，她只看見家裏鍋中漂浮著層
油乎乎白花花的東西，火灶邊是一具骨頭
幾天後，父親又往鍋裡加水後叫女兒過去
小女孩邊躲邊哭邊哀求：爸爸，別吃我啊
我給你摟草燒火，吃了我沒人給你再做活
鄉村裡的死人塘裡漂浮著餓死鬥死的人們
人們沒有力氣將他們掩埋，但有力氣下塘
割死人身上的肉充飢，為了活下去，繼續
殺父奸女殺夫奸妻先奸後吃腥中有香，一
女民兵殺人勇猛專吃男人陽具入黨做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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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擦汗水邊搖鈴鐺，趕屍者草鞋上粘滿泥
又是一個午夜時分，他也分不清趕了多少
白夜，千奇百怪的屍體組成的隊伍愈來愈
漫長無垠，泥濘的路上一汪一汪一灘一灘
紅裡帶黃，焦中有腥，臭中有香的小水塘
不斷淹沒草鞋和腳趾，又不斷被草鞋腳趾
踩踏得水花四濺，路後面是路路前面是路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叮噹叮噹，鈴聲也
是路，這新的長征上著坡下著坡向著無色
的幽暗勢如破竹啞默無聲，青煙忽遠忽近
若有若無，被命名喜鵲的烏鴉和被命名為
烏鴉的喜鵲時而飛屍群前方時而飛屍群後
它們沒有疲倦之意，如趕屍者般，如群屍
一般都不會有停歇之意，前進前進前進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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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路，這是命，還是使命，抑或是宿命
都顯得無關緊要，深究者注定要承受酷刑
注定要倒下被腳掌踩踏而過，成為路上的
泥水，泥水會被風乾，成為泥坑，一個坑
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墳墓，如路上集市
集市上無數影子，一個影子多一個不算多
少一個不算少，沒有眼睛能夠區分哪一個
影子是多餘的哪一個影子不是多餘的，只
有數字才是姓名和個性，只有數字能聯結
歷史，今天，未來，數字永遠不會完整的
只有抽象和魔幻才能成為王者，而空白的
竹簡是王中之王，甚麼都能將其填滿甚麼
都能將其抹殺，撕裂，粉碎，燃燒，只有
火焰才是亙古不變的，只有灰燼才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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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也是灰燼的一種叫法，至少今天這樣
黑喜鵲耐不住煩躁又打斷了白烏鴉的聒噪
它其實也分不清今天是哪一天，明天昨天
有何差異，它曾趁唯一的伴侶不注意時飛
回了昨天的空地，看到空地牆邊一名父親
戴著鐵手銬，身邊是他兒子的頭顱和骨架
一口鐵鍋架在天地間，裡面燉著他從快要
餓死的兒子身上割下的肉片，肉片挨著些
胡蘿蔔，這是在槍斃前的景象，這名父親
坦白，他想在餓死加入屍隊前吃上一頓肉
黑喜鵲又飛到了明天，沿海的某城市街邊
一家豪華餐館包間內，梳火星頭的服務員
端上一火鍋，火鍋中一白嫩的小嬰兒，它
剛從某醫院婦產科強制流產出正新鮮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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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哪一天，破碎的黃曆在風中顫抖著
二十四節氣只剩大暑和小寒，三九和三伏
時刻輪換著，忌諱和適宜的條目相互更改
相互衝撞，天干地支混亂如麻，太歲爺被
動土，嫁娶時分變祭祀時分，所有日曆上
諸事不宜但寫滿宜破土下葬和宜出行祈福
黑喜鵲飛回了今天，飛到了白烏鴉不遠處
它打斷了話卻始終沒有開口，發現的祕密
其實白烏鴉心裏有數，瘟疫從來未有間斷
青龍、明堂、金匱、天德、玉堂、司命早
被暗算，名為黃道吉日其實皆是大凶之日
兩隻鳥兒再沒有同伴作伴，它們雖然時時
吵嘴卻心心相惜，它們知道明晚同樣不會
有奇蹟，該行走的路照常行走路總在腳下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