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峨眉遊(2)
第二天天剛拂曉,西邊山腳下剛現魚肚白,我們用過寺廟的齋食,四個人緩緩下得山來。走出數百米外,我還在一步一回首,從不同的遠近再次仰看太虛之巔,一再聆聽從那上清宮裡傳出山來的隱隱鐘聲。
此時我感到遺憾的是,忘記了帶上筆記本,沒有記下那雋刻在石碑上的碑文,但我一路還在咀嚼昨夜青城山頂元始天尊的布道。
從灌縣縣城出發,繞著環山路蜿蜒十餘里,去二郎廟。公元前256年正秦始皇統一六國,舉兵韓趙之際,蜀郡郡守李冰率領蜀地百姓,深溝作渠,低灘圍堰,分洪成功。原來這蜀地,雨季淋淫,水患橫溢;日出驕陽,千里乾旱的地方,從此旱澇保收。
川西平原十三個縣,從此成為天府寶地,兩千多年涓涓流水不斷地灌溉著這千頃良田,長年使這裡的大地披著碧綠的盛裝,一年四季五穀豐登。
二郎廟前蜿蜒的山路上,老百姓和遊人沿路供著不絕的香火,李冰父子的塑像目光炯炯,二千年凝視著眼前這都江堰,好像在講天經地脈,又像關照著他腳下的子孫。一路上進香的善男善女絡繹不絕,他們所供奉的香火是中華民族居安思源的寄托。
他們雪亮的眼睛裡有一桿稱評人間善惡的公平秤,他們絕不會忘記給他們創造幸福的先人,也不會忘記給他們帶來災禍的混世魔王。」無產階級專政」在這裡所造下的罪惡,他們都銘刻在心間,謹記著這歷史。
九江東去,佛法西來,我們乘車南行,傍晚到了樂山。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懷著虔誠的心,來到凌雲寺前那百丈巨佛的腳下。舉世聞名的樂山大佛,初建於唐玄宗年代,直到唐德宗才修成,歷數十年之久。
當我從大佛腳下,凝視三江口,向外望去,江水浩浩蕩蕩。岷江、青依山、大渡河三種顏色不同的河水匯聚在此,合成一體,清濁分明,其景甚壯。
傳說當年三江在這裡初匯,惡風凶悍,濁浪排空,常將航行到此的船隻無端的衝去觸礁,沉沒江底的木船無數。
當年有真人騎獸而過,對當地的父母官說:「此水怪出沒作怪所致,欲止此怪,須面三江而建一如來尊者的石雕巨像,以作鎮怪寶物。」說畢,當江一指,一尊巨石,傍山而出,遂驅獸而去。
當地父老鄉親向真人焚香跪拜,便以此石為本,大規模的修鑿從此而始,前後凡經九十年,大佛雕成,佛高71米,比世界最大的阿富汗佛還高出11米。建成以後,果然跑哮不安的三江匯口從此風平浪靜。
如來的石像,為航行在他腳下的船夫纖者保駕護航,從此水怪再也沒有肆虐過往船隻。
於是,人們從懸巖絕壁上,下到石佛的腳下,沿著佛身兩側和對面的山路鑿出石梯小道。最寬的地方也只能容兩人上下,並沿著石梯小路,在巖壁修出數百小石洞,其中雕供著上千尊小石佛,其工精美。
唐代佛教盛興,天子的兄弟玄獎曾出西域西遊取經,吳承恩所撰西遊記,將神和魔怪寫成身份各異的故事。這樂山大佛成了遺留至今的盛唐古跡。
可惜那時這些小小偶像,既沒被當作珍貴的文化遺產與以保護,卻在一夜之間,被毛澤東指揮的「千鈞棒」統統搗毀。為了樹他的皇權竟可以不尊重他人的信仰,可以在一時興起,而毀掉千年文化,連這些小佛像也未倖免。
我牽著母親沿著那石梯緩緩向上登去,此時我才看到在我身邊山崖上的小石像,竟找不到一處完整的,我立刻回想到在鹽源的洋芋地裡,相遇的冷軍當年講的革命行動中一個細節,紅衛兵破四舊的瘋狂,使小石佛無頭缺肢,這些殘骸現在依然很淒涼地立在這裡,訴說當年毛澤東的惡行。
毛武斷的說宗教是虛妄的,其實剝開幻想的外殼,宗教不但反映了人們的善惡主張,還反映了他們對罪惡的一種揚棄。古時的工匠,能在懸巖絕壁上刻畫這些栩栩如生的石像,反映了他們內心的千變萬化。
坐落在凌雲山頂的一片寬闊的石板平台上,東坡樓就立足在這裡,據看守人介紹,蘇東坡生前的大量詩文真跡,都珍藏在樓中的「文苑之華」裡面。文革把這裡當成橫掃封資修的重點。東坡先生生前的手跡被洗劫焚燬,至今許多散失的文物已去向不明,東坡樓受到空前破壞。
這次親眼看到那些已空蕩蕩的文苑書櫃,便對過去口口聲聲標榜,保護祖國文化遺產的黨棍惡吏窮凶極惡臉嘴,看得更清。(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