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紀實文學

血紀(6)

上集-第一章:陷入陽謀的初生牛犢

第一節:「大鳴大放」(1)

兩天後,教學大樓前掛出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巨大紅色字幅。

接著,全校的黨團員和教師職工,在松林坡大禮堂參加了由黨委副書記宋殿賓主持的「幫助黨整風」的「大鳴大放」動員會。會場上和周圍建築物的圍牆上,張貼著各種彩色標語,上面寫著:「正確區分兩類矛盾,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的矛盾」;「發動群眾,和風細雨的幫助黨認真整頓黨風」;「反對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和宗派主義」;「言者無過、聞者足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那次動員大會上宋殿賓用異常委婉和誠懇的語氣,表達了當時學校中共黨委的態度,他拍著胸口保證自己帶頭在這次運動中,虛心聽取大家的意見,不管有多麼尖銳都要接受。

宋殿賓動員大會的第二天,在團結廣場又召開了規模更大的全校性大鳴大放動員大會,所有的校級領導都登台表態,歡迎大家本著知無不言的態度向他們提意見。緊接著,便是系的、年級的、班的大鳴大放動員會;這些會更具體,更直接地面對著全校的師生員工,要求他們無一「逃避」。

與此同時,全國媒體開足馬力,一個勁地鼓吹:「全黨全國全體人民積極投入大鳴大放大辯論。黨的整風運動就是當前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尤其是「黨外民主人士更要積極幫助黨進行整風。」

當局擺出了一副中共「要與人民同心同德,與人民共同建設繁榮昌盛新中國」的決心,展示出「同民主黨派人士為建設國家共存共榮,相互監督,披肝歷膽」的坦誠。

在中共中央召集的全國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坐談會上,這些人的發言中有代表性的,諸如陳名樞的《向非黨人士求師求友》,我讀後,認為陳名樞的講話全是對共產黨的奉承話,即使在「三人行必有我師」的古訓下,奉勸了共產黨也應當向非黨人士聽取意見這一條,也是毛澤東自己說的。

至於黃紹竤所說的「以黨代政」,倒是涉及到了共產黨領導這個極為敏感的話題,不過,既然領導要講究「方法」,包攬一切可不是好作風,好方法呀!事實不正證明,事無鉅細都得由共產黨點頭,不產生「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和宗派主義」才真有點怪。

再說張奚若所列中共四大偏差中「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視既往、迷信將來」四條卻真是給毛澤東見仁見智的「把診切脈」。毛澤東不是誠懇歡迎大家給自己提意見要暢所欲言麼?誰又能料到張先生的這一番苦心,正好經切中毛澤東的心病和大忌?

至於章伯鈞的「政治設計院」講些什麼?主張共同「設計」政治藍圖麼?四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這可是毛澤東自己屢次講過的話。他不是主張百花齊放麼?這一政治設計院,未必不是對他的號召一種熱情反映呢!

說到儲安平的「黨天下」轟動一時,原出於小和尚給老和尚唱頌經這麼一點幽默,「黨天下」者可以顧名思義了,不像陳名樞那般臣子的卑下,比之黃紹宏更為直接,共產黨的霸道,雖然已引起了當年中共盟友們的「不滿」。

專制同民主之爭本是這個世界的全部主題,然而被紅色恐布所控制的大學生們怎麼能懂呢?大小事宜共產黨一手遮天難道不是事實麼?反對一黨專制的微弱呼聲,難道不是共產黨在反對國民黨時積極主張過的嗎?

至於羅隆基提「平反委員會」,正好說明黨天之下冤海無邊的事實麼?在那個年代中包含因家庭受到衝擊的人那一個沒有體會?從執政黨的角度考慮,為錯案和冤案糾偏,正是一種最好的補正,至誠之見啊!

要知道,這些「見解」提及人權,曾是為中共吶喊和提供援助的「老朋友」們,(毛澤東自己也承認共產黨的取勝有他們的一份功勞,)這些老朋友所說的,大多都是共產黨曾經提出和主張過的東西。現在反過來應用在執政地位的中共身上罷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