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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葬寻记﹙一﹚

天葬最初的印象

生平第一次听到天葬这两个字,不晓得什么意思,只是直觉字意很美。那是几十年前从电视上看到的画面,当时电视播出西藏单元,其中一段谈到天葬情形。一开始镜头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后面背着一大包东西,紧随其后,有两个看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孩,搞不清楚是他儿子,还是徒弟。他们一路往后山走去,来到一个宽阔的山坡地,在一块大石旁停下来。中年人把背后的东西放下,然后逐层解开捆绑的布条,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具尸体。接着中年人拿出刀来,开始对尸体切割,那两个小孩在一旁用铁锤不断敲打尸骨,身手俐落老练,丝毫无惧的模样,原来他们是这位中年天葬师的得力助手。

看完电视后,无法想像天葬这美丽的字眼,竟会是那样的可怕、血腥,令人毛骨悚然。当时纳闷不解的是,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葬礼,人死了还要剖肚掏肠的,更恐怖的莫过于砸碎头颅喂鹰的镜头,画面虽做模糊处理,但还是让人惊魂不已。没想到,几十年前的电视镜头,如今我却能在现场,亲睹整个天葬过程,见识到了这世界上最为神秘,最为诡异的葬礼!

与西藏之缘

谈到西藏,这要追溯到几年前,常跑大陆写生,我一向不喜欢到人多的热门地点画画,偏爱僻远无污染的原始地方,因此几年来足迹遍及新疆、甘肃、青海等地区。有一次在青海写生,碰上要到西藏拉萨朝圣的一家人,他们不坐车,也不是步行,而是用爬的。当时正是七、八月的大热天,青海的海拔也是有些高度的,紫外线强,地表热气腾腾,不要说在地上爬,就算躲在车上也热得受不了,他们的辛苦可想像得到。奇怪的是,他们一家人脸色平静,任劳任怨地个个往前扑去。每扑一次,尘土就跟着一阵飞扬,一天下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他们无视于全身的肮脏,他们在意的是,佛祖如何看待这颗虔诚的心,如何关心他们、拯救他们,更日日想着来世有个好的轮回,不再受苦。

听当地人说,从这里爬到西藏拉萨,至少须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听了真让我动容,同时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种意志力,不但世间绝无仅有,更是所有世人望尘莫及的。我长时间画画创作,有时偶而会觉得枯燥寂寞,但与其伟大意志力相比,我简直像个懦夫,真是小巫见大巫,惭愧极了!也就在这感动的同时,开始对神秘的西藏产生了高度的兴趣和好奇。

第一次来到西藏,立刻被这里的大山大水,以及辽阔草原的气势所震撼!这里的景色,大都美得无法形容,大自然的伟大,在此显露无遗。我感动的心一下子就被牢牢的吸引住,来多少次也都不厌倦。

我曾感慨的同一位堪称藏族知识份子的高级喇嘛聊起,这种大气势,大场面的环境下,理当产生许多伟大的艺术家或哲学家之类的人物。一些大陆画家在画西藏题材时,也都选择与宗教有关的人事物,很少表现出西藏特有的山水。其实西藏的大山大水,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西藏高原的特殊自然景观,对我的创作有很深远的影响,它扩张了我绘画的空间,使我走向大格局的创作领域。



观看天葬前的等待

司机导游洛桑,个性豁达、幽默,心地善良,交游广阔,同时也是在北京读过大学的藏族知识份子。此次我来西藏,他原本说好要带我去看西藏最有名的天葬场,那就是位于墨竹工卡县的直贡梯寺天葬台,他说他跟里面的住持喇嘛很熟,有把握带我进去看天葬。

西藏所有的天葬场中,直贡梯寺天葬台,是唯一由出家喇嘛操刀当天葬师的,因此藏区各地许多人死后,都想来此天葬,但往往都排不上。更传说此地的天葬台是与上天连成一线的,在此天葬的人,亡魂可直接进入天国。不巧的是,去直贡梯寺的路严重坍方,人车皆过不去,只好作罢。

洛桑有个亲戚住在拉萨郊外的堆龙德庆县,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叫丹增,就是个天葬师。洛桑看我去不成直贡梯寺的沮丧模样,为了我,他愿亲自跑一趟堆龙德庆县,找他的亲戚商量,看是否有机会带我去看天葬。就这样说好在饭店等消息,无奈苦等了一整天,也都没见到洛桑的踪影,心想这下大概看不成天葬了。失望无聊之际,忽想起上次进藏,跟我们同去阿里的饭店厨师喜庆,他人缘好,跟我交情也不错,此时找他聊聊正是时候,于是在饭店的大厨房里找到了喜庆。我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他一跳,对来自远方的我,他急着要做东请客,老朋友久未见面,我们彼此相谈甚欢。我偷偷告诉他,洛桑要带我去看天葬,喜庆听了直说不可能,听他坚定的语气,加上洛桑全天不见人影,我心里有数,大概泡汤了,不抱任何希望。

喜庆告诉我,他生平只看过一次天葬,是被指派去看的,是一个与他同睡一间寝室的当兵同事,在一次意外中死亡,上级要他去观礼监督,看一个最好的朋友被天葬,他感触良多,一个健壮完整的人,没多久便被秃鹰啃食个精光,他很难忍受这种场面,整整一个礼拜,在工作切肉时都会起恶心。经喜庆这样血腥的描述,我开始对天葬产生新的恐怖和害怕,他还跟我说,以后死了不想天葬,这句话出自一个藏族人的口中,是绝无仅有的,令我惊讶不已。他非常在意死后的身体被人剁来割去的,他想选择火葬,在西藏,人死后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天葬的比例中,喜庆的想法算是个异数。

洛桑与喜庆是多年好友,当隔天下午大家一起喝咖啡时,我把喜庆忌讳天葬的事告诉洛桑。他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并且当着我的面,直把喜庆消遣一番,还数度奚落他,质疑他西藏人的成分,更挖苦的建议他,干脆土葬算了。要晓得,土葬在藏区被视为一种惩罚性的葬礼,只适用于传染病死去之人,以及强盗、杀人放火者,或遭人凶杀者的专门葬法。藏族人认为,尸体用泥土盖住后,灵魂将灭火断根,永世不得转生,因此藏人害怕土葬,视土葬为奇耻大辱。而且土葬仪式很简单,不用棺木或其他盛器,仅在地上挖个洞,将尸体丢入洞中,草草掩埋了事。

洛桑坚信人死后灵魂已出,剩下的臭皮囊已毫无作用,取笑喜庆保留一堆无用的破铜烂铁有何用!还依依不舍的留恋全尸有何意义?不如拿来布施喂鹰,总是功德一件。在谈话中,还不时劝我别听喜庆的,我夹在中间,又是远来的客人,不便偏袒那方,只顾傻笑,一时之间弄得场面有点尴尬。他们两人,你来我往的相互消遣,笑声连连,使严肃的天葬话题,得以轻松的方式来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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