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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清明引(184) 古弦吟-诛杀逆君1

明仇英临萧照《中兴瑞应图》卷描绘宋高宗出使金营片段,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公有领域)

第三章 诛杀逆君(1)

月落日升,日升月落。

皇甫再醒来之时,已过了一日一夜。饥肠辘辘,见了烤鸡烧酒,二话不说,立时饕餮一番。吃饱喝足,方才有了气力,定睛再看,黑衣人倚靠大石之上,锦帕擦着湛卢剑,甚是宝贝。

“喂,报上你的大名,孤回京之后,也好论功行赏。”皇甫喝道。黑衣人充耳不闻,径自拭剑。皇甫不耐,提步离去,突然,湛卢剑立于洞口,熠熠生辉。皇甫不耐道:“你敢威胁孤,岂知罪诛九族!”

“你已不是国君了。”黑衣人走近,塞给皇甫一个布包,道:“这才是该你穿的衣服。”说罢,提起宝剑,走出山洞。夜色宁谧,秋风阵阵,朗月当空,饮酒于前。皇甫将布包丢在地上,大步而出,黑衣人不再拦阻。走至山腰,四周阴森,夜枭凄厉,皇甫裹衣速行,忽闻背后脚步声响,回身视之,空空如也。心下奇怪,转身之际,忽地当头一棒,登时倒地不醒。

额头生痛,鼻子烈烈如火,皇甫皱眉起身,还是方才山洞,黑衣人倚石试剑。“你是何人,竟敢伤孤!”黑衣人不答话。“大胆奴才,竟敢绑架孤!”皇甫气急,抄起火堆一截木头,砸向黑衣人,登时山洞一片光火,黑衣人一跃而起,身法灵捷,避开火把,抱臂立于洞口。皇甫正欲趁机逃跑,见其人在此,忽地一惊,喝道:“刁民看招!”说罢,起手攻击,不过三招,便教黑衣人撂在地上,灰头土脸,勉力爬起,喝道:“孤要抄你九族!抄你九族!”

黑衣人眼神一凛,捉眼不及间,已至皇甫身后。皇甫大惊,转身之时,又是布包:“换上布衣,也好跑路,莫连累我。”说罢,走至火堆一旁,添枝加柴。

“你究竟是何人?”皇甫喝道。

“景阳派来保护你的人。”黑衣人道。

皇甫讶异:“休要骗孤,可知欺君之罪。景阳早已死了。”

“噢?”黑衣人眼神一凛,道:“那日摘星阁上,破你玄蛊心毒之人,难道是鬼?”

“哼!”皇甫愤然一怒,登时喷出一口血来,倒地不醒。

“休要装模作样,速速换装。”黑衣人道。皇甫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本大爷高兴了,或许可以带你去见景阳。”黑衣人揶揄道。皇甫依旧一动不动,黑衣人道:“你不是恨其入骨的么?现下圣林宗已毁,若无我带路,你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景阳。”皇甫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唉,真是麻烦的人。”黑衣人起身,走至皇甫身边,起脚踢了踢,皇甫身形一颤。“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登时手握剑柄,削掉皇甫一缕头发。头顶劲风划过,皇甫依旧不动,宛若死状。黑衣人眉心一皱,跪地探脉,脉象孱弱,若有似无。黑衣人暗叫一声“不好”,扶其起身,正欲运功,忽觉腰间遭人一点,立时动弹不得。

“哼。”皇甫抹掉嘴角血渍,道:“大胆奴才,竟敢威胁孤。”转身欲走,忽地停步,回身道:“先来看看你的真面目。”说话间,起手欲摘面具,岂料黑衣人身形陡转,面具甫离面又罩上,随即双掌一翻,扯住皇甫一臂,反手扣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皇甫挣扎无用,双臂吃痛欲断,忽听黑衣人道:“我便在此杀你,以谢天下!”说话间,手掌凝起十成功力,重击于背。皇甫登时呕出一口血,倒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布衣加身,马车霍霍,皇甫手脚皆遭绑缚,登时心神大怒。转而半个时辰已过,车帘掀开,日光耀眼:“下来!”

“大胆奴才,竟敢屡次羞辱于孤……”话音未落,立时被人揪住衣领下车。剑光一闪,脚上绳子已断。“走!”背后推搡一把,皇甫脚步踉跄,险些跌倒,摇晃着身形:“休动手,孤会走!”

“一碟馒头,两碟牛肉。”黑衣人道,店家上菜,见皇甫若此,道:“哎呦,大白天的,可咋还绑手绑脚的?”

黑衣人拿起馒头,抄起筷子,道:“这个人整日疯言疯语,目中无人,恐出手伤人,因此绑住。”

“哎呦,原来如此。”吓得小二赶忙离去。

皇甫道:“解开,让孤用膳!”黑衣人充耳不闻,径自喝茶吃肉。“大胆奴才!来人,与我拿下!”

山野茶店,人烟清冷,闻其口出狂语,皆侧目视之。

声威奏效,皇甫对众人喝道:“来人!与孤拿下此人!”话音落地,激起哄堂大笑,店小二道:“果然是疯言疯语,王上老爷京城里坐得好好,怎会是你……哈哈……”皇甫面红耳赤,喝道:“便是此等反贼,陷孤于此。尔等将其拿下,孤重重有赏!”此言一出,众人哄笑更甚,前仰后合。

“孤是国君!孤是国君!孤……”话音未落,忽地被人按倒在地,抬头视之,正是黑衣人,眼前人声慌乱,惊叫逃命。

“走!”黑衣人抓住皇甫,立桌为板,挡住来箭,撤往屋后。突然,屋顶掀翻,跃出十数人,皆手持兵器,奇形怪状:“皇甫亦节,纳命来!”为首一人喝道,左臂强弩射出,箭头抹毒,荧荧绿色。黑衣人持剑挡格,皇甫扬手道:“孤亦可战!”黑衣人置之不理,跃身战团之间,出剑抵挡。

为首之人见遇强敌,跳出战团,取出一支竹笛,嗖忽一吹,毒箭迅如闪电,捉眼不及间,向着皇甫而去。皇甫大惊之际,踢起木桌挡格,毒箭钉于桌上,岂料尤有暗芯,冲破木桌,袭向皇甫,剑光一闪,毒芯箭落地。

“侯门。”黑衣人脱口道。

皇甫暗中取布,包了毒芯,藏于衣内。

便在此时,一众尸身尽皆爆炸,白烟过处,腐蚀成汤。黑衣人捉住皇甫,撂上马背,夺命而去。奔行数里,终于到得一片空旷之地。皇甫甫得安息,歹计又生,一掌正欲袭击,岂料黑衣人早有防备,不知哪里变出来的绳子。皇甫“啊呀”一声,竟从马背上掉落在地,眼见黑衣人飞驰而去,手上绳索一牵,登时不由自主,于马蹄黄沙之后,发足奔腾。

半个时辰已过,到得山林之间。树木郁郁葱葱,倒是藏身之所。黑衣人下马,回身视之,只见皇甫倒落草丛之中,灰头土脸,风尘仆仆,一如像滚泥潭。心下畅快,丢过一只水袋,皇甫急饮之,盥面洗尘。怒眼看向黑衣人,只见其拿出酒葫芦,饮了几口,牵马入山洞。皇甫手上系着绳子,只得跟从。刀起绳断,黑衣人道:“一路奔波,想来你也无气力逃跑。”

“好个歹毒心肠!”皇甫恨道,自己解开绳子,手腕已被勒得青紫一片。

“呵。”黑衣人轻笑一声,道:“不及你万分之一。出去,割草喂马。”

“孤乃万金……”皇甫话未说完,便教黑衣人提着出洞,扔下一把小刀:“割草!”

“放开孤!”皇甫抖抖肩膀,黑衣人松手,坐于一块大石之上。

“哼!”皇甫愤恨不已,捉起小刀,开始割草,心潮澎湃难宁。余光瞥见,黑衣人正用纱布包扎左臂,显然受伤。“想来是方才交战之时……呵, 如此岂非逃跑的大好良机?”欢喜之际,忽听一声惊呼,顺眼望去,只见一只野兔飞出三米多远,撞在树上方停。定睛一看,兔身嵌着一颗石子。

“嗯,多打几只,晚上加餐。”黑衣人玩着手中石子,再找目标。

皇甫心下一凛,落下一滴冷汗。

转眼日落,篝火彤彤,烤着两只野兔,黑衣人靠于山石之上,一手枕头,一手拨弄柴火,甚是惬意。马儿头下,青草堆了二尺高,皇甫悄声道:“你这匹马,竟让孤亲自割草喂食……”说话间拢着青草堆,马儿不以为意,低头饕餮。

“可以吃了。”黑衣人挑起一只烤野兔,皇甫坐于火堆旁边,挑起另一只,道:“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道:“黑衣。”

“呵。”皇甫冷笑一声,道:“你到底与孤有什么深仇大恨。”

“嗯?”黑衣眼神一凛,皇甫道:“若实情如你所言,大可将我擒拿,去见景阳。何故三番五次,羞辱于孤?”

黑衣右手一松,烤兔树枝落在地上,手按剑柄,阴沉道:“尔与我有杀父之仇,今不杀你,全看景阳面子。”

“哈!”皇甫朗声一笑,道:“摘下面具,让孤看清到底何人?”

黑衣叹了口气,拿起野兔,道:“再过三日,便交你与景阳,从此分道扬镳。有道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生此世,最好不见!”说罢,扯下兔腿,塞进嘴里。

皇甫亦用膳,随后各自安寝,一夜无话。

莅日,黑衣猛然睁眼,天已大亮,心下不妙,立时跃起,眼见皇甫就火温着兔肉,怔了一怔。“放心,你不计前嫌,屡次相救于孤。大敌当前,孤岂可独自逃跑。”皇甫扔过一串兔肉,黑衣接住。

“快吃吧!好赶路!”皇甫说罢,走至马前喂青草。

“此人今日十分古怪,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黑衣暗自凝眉,眼不离人,口中嚼着兔肉。突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皇甫撂下手中青草,牵马走近:“哼!竟敢轻慢于孤!”念在救命两次,只赏了两脚,上马离去。奔至山下,方才想起自己一时着急,忘记揭开其人面目。转念之间,想来不是什么重要之人,遂打马扬鞭,速速回转王城。

翻过两个山头,日头正盛,皇甫下马歇息。未及落地,忽然周遭被人团团围住。一人手持画像,道:“他便是逆君,上!”众人一哄而上。皇甫伸手,夺得一把大刀。虽是人数众多,但皆是喽罗,不足为惧。皇甫招架之间,游刃有余。“嗖——”一声响箭升空,人数愈渐增多。皇甫眉心一皱,挥刀开路。突然,衣衫刮破,渐露血迹,皇甫心神一怒,喝道:“谁人暗箭伤人!”

“正是在下!”迎面走出一人,威风凛凛,正是刀器:“逆君,纳命!”说话间,手中飞刀舞成旋风,快风利刃,直取皇甫。皇甫虽未身经百战,到底勤加习武,加之祸王心毒附赠武功,数招之内,竟未落下风。

战团分开,皇甫、刀器于喽罗呼喝之间,各自蕴藏内力,以便再攻。便在此时,刀器身边,又落下两人,正是慕容枫与江英:“擒捉此人,交予大寨主处置!”

“好大口气!有本事报上名来,待孤回返王庭,抄你九族!”皇甫喝道。

此言一出,三人哈哈大笑。刀器喝道:“庸君!送你上西天!”说话间,三人对一人,皇甫渐趋下风。再次脱出战团,身上已有数处挂彩。江英扛着大刀,蔑笑道:“休要挣扎了,速速受死罢!”

“休想!”皇甫怒然一喝,运功暂压伤势。江英举刀再攻之际,忽闻一声长啸:“江帮主,手下留情!”中央落下一个小童,头挽双髻,身配长剑。四人见之,皆是一愣。

小童自报家门:“我乃剑圣山庄,奉茶童子小松,持剑圣手信,留皇甫亦节一命。”说话间,亮出剑圣山庄云纹银令。刀器见状,道:“既是剑圣发话,饶尔不死。”说罢收刀,众人随其离去,小童翻身不见。

皇甫持剑拄地,甫经激战,身形摇晃,脚步踉跄,山间找到受惊逃跑之马,勉力爬上,回转王城。

再说黑衣人被皇甫下药晕倒,甫有知觉,服下一颗还魂丹,自行运功调息,方解侯门之毒。知晓皇甫不见,一日之间,不知行往何处,忧心如焚,回至一处山脉,寻到景阳、风轩逸,报之实情。

“皇甫亦节死性不改,下毒害我,现下已不知所踪。”黑衣道。

“什么!”景阳、风轩逸皆惊。

景阳道:“还请剑圣,令凤榜之人,速寻之。”

“也好。”风轩逸暂行离开。

景阳见黑衣手缠绷带,道:“时局艰险,你辛苦了。”

黑衣道:“吾不辛苦,倒是恼怒万分。”

“呵。”景阳轻笑一声,道:“当初谁人曾言‘解铃还需系铃人,自造罪业自己担’。信誓旦旦,毛遂自荐,言保皇甫万无一失。”

黑衣人道:“岂料王位已失,落魄至今,仍死性不改,荼毒旁人!”

“呵!”景阳道,“如此令人头疼之人,也只有你能可安抚。”说话间,拱手道:“天下万民性命系于你手,重任压肩,重任压肩哪!”

黑衣悻悻道:“可有一味药,一碗下去,便治好其症,一如常人?”

“哈!”景阳捡了个乐。

风轩逸去尔复返,道:“刀掌门回转,言看见皇甫向王城方向而去。”

“他去王城作甚?”黑衣不解。

“糟了!”景阳皱眉道,黑衣恍然,道:“真是不怕死,自投罗网。”说罢,飞身离开。“皇甫一人身系万人性命,先生,不如你我也前往助力!”风轩逸欲走之际,忽见景阳拦路道:“我等另有去处。”

“哪里?”风轩逸不解。

景阳道:“京郊香山。”(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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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