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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清明引(139) 东流水-浩然正气4

《 Mots sur la Politesse Chinoise 》插图 。(公有领域)

第二章 浩然正气(4)

话说纳兰被皇甫急召入宫,郭络罗略述原委。玉林风尘仆仆,不及卸甲弃刃,回禀详情。

皇甫闻之大怒,立然起身,喝道:“百姓如此怨愤,尔等如何食君之禄?!”六部尚书齐跪:“臣有罪。”

余者皆拱手道:“王上息怒。”

“现下如何?可有平息民愤之策?”皇甫落座龙榻,朱公公舒背。

稽世予拱手道:“回禀圣上,可效仿明君,下诏罪己,告罪于天,祈望上天怜见,护佑国民。”此话一出,掷地有声。大学士屈晨铭拱手道:“臣附议。”

气氛凝冻半晌,皇甫一言不发,面沉如水。僵持之际,大学士屈晨铭上前一步,欲陈清利害之际,不料一道奏折袭面,牙齿渗出血来。

皇甫怒然起身,喝道:“天?孤便是天,何罪之有!”

“臣惶恐。”余臣皆跪。

皇甫眼神睥睨,阴冷至极,看向武平王,道:“所有违抗孤令之人,都该杀。令武平王纳兰庭芳,率军一万,清剿暴民。”

口谕已出,纳兰一动不动,仿佛未有听见。

皇甫不耐道:“你是聋了么?”

纳兰拱手道:“臣督办禁曲一案,正值紧要关头,恕臣无暇分身。”

皇甫阴冷道:“你以为,孤还在与你商量?”

纳兰道:“请王上收回成命!”

皇甫大怒,道:“连你也要反了么?”

“臣惶恐。”纳兰跪地道。皇甫大怒至极,牵引伤势,怒咳不止,朱公公连忙安抚,道:“王上保重龙体。王爷想来是日夜操劳……哎呦……”话未说完,便教皇甫一脚踢倒,滚了几级台阶,趴在地上,抖如筛糠,自打嘴巴:“王上恕罪,王上恕罪……”

一众大臣,尽皆跪地求饶。

“安静!”皇甫喝道,偌大金銮殿上,立时鸦雀无声。只闻一句暗哑:“孤再问你,到底去是不去?”

纳兰跪地叩首,道:“臣惶恐。稽大学士所言极是,请王上准奏。”说罢,伏地不起。

“呵呵……呵呵呵呵……”皇甫冷笑一阵,语气冰冷之处,夏水结冰:“孤教你督办禁曲,你便推三阻四;现下镇压暴民,你又置若罔闻。你这堂堂武平王府,还要兵符何用?!”

“王上息怒。”纳兰眉心深锁,想不到此次王上如此大怒,竟要收回兵符。

“来人!”皇甫喝道:“令武平王即刻交出兵符,违令者斩。”

“王上三思!”玉林大喝一声。

皇甫斜睨纳兰,道:“爱卿,可有话说?”

玉林小声儿道:“傻子,快快先答应了,莫令祖上蒙羞。”岂知纳兰庭芳岿然不动,拱手道:“臣,遵旨。”说罢,探入怀中,取出兵符。朱公公勉力起身接过,呈予皇甫。

皇甫手握兵符,不再理睬纳兰,看着礼部尚书秋悲叶,道:“速将抢劫国库暴民,尽数剿灭。”

“臣惶恐。”秋悲叶伏首接旨,心内大喜。

“王上三思。”铎克齐道。

皇甫眯起眼睛:“爱卿方才不说话,现下又有何高见?”

铎克齐道:“秋大人乃是礼部尚书,未曾领兵,还清王上三思。”

“臣附议。”郭络罗道,“礼部职责乃是敬天法祖,祭祀事宜。掌兵之事,刀光剑影,恐怕不妥。”

皇甫冷笑一声,道:“礼者,首推君臣之道。暴民不懂得服从君王,便令军士以刀枪教育,也好明白,违抗‘天’命,便是无礼之举。退下吧。”

屈晨铭便要再谏,却被稽世予拉住。

皇甫回宫,大臣四散。

兵权被夺,铎克齐正要上前安抚,却对上纳兰一张臭脸,好个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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莅日,刑部升堂,纳兰主审私弹禁曲一案。

问话数巡,一众“嫌犯”皆三缄其口,大义凛然,要么不张口,张口便是“禁曲无罪”。审了大半日,丝毫无果,纳兰心内一怒,即令退堂。

行至刑部院中,正巧遇见刑部尚书铎克齐,洋洋得意而来:“武平王成果如何?”

纳兰负手道:“只怕又是谎报,抓错人了。”

“嗯?”铎克齐以为他又要轻判放人,立时威胁道:“这……能交得了王差么?可别又像昨日王庭之上。”

提及昨日羞耻,纳兰立时大怒,裹挟一身怒气而去。

见其走远,孙严芳满面堆笑,附耳铎克齐道:“大人,这次可满意了?”

“小子倚仗军功,敢不将老夫看在眼里,此次也令其受个教训。”铎克齐面现得意之色,捋着长须,对上孙严芳拍马之态,正色道:“不可因私废公。他既无手段,但看老夫的了。”对着孙严芳比划一阵:“先将这几人分别关押,再行审理。”

孙严芳道:“早办好了,大人想从哪个开始?”

铎克齐想了一想,道:“听说此次捉的,还有个朝廷中人?”

孙严芳道:“大人消息灵通,有个翰林院孔目周清,未入流。”

“若是一般杂役也罢,若是翰林院孔目,不知是哪位大学士使唤。”铎克齐面色一紧,道:“你去打听清楚,那周清是哪位大学士手下人,速速回报。”

“是。”孙严芳拱手而去。

铎克齐眯起眼睛,捋着胡子,负手之间,凶相毕露,往监牢提审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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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平王府,纳兰回转,永延、哈尔奇、莫少飞三人皆在。见人回来,永延心急如焚,奔至面前,道:“王爷,昨日王庭之上,到底发生何事?为何,武平王府三代护国栋梁,便能教王上收回了虎符?”

纳兰面色阴郁,默默走至院中,坐于中堂,端起茶饮。

哈尔奇也是心急,道:“王爷!”纳兰放下茶碗,道:“虎符本是王上之物,借给武平王府做调兵之用。现下战事平定,当然要收回去了。”

永延皱着眉头,道:“可是,虎符一直在老王爷手中,才传给小王爷的啊。”

纳兰道:“当时外戚萧企专权,先王此举,乃是节制外戚之意,又非出送。”

“真是兔死狗烹。”哈尔奇道。

“诶。”纳兰制止其怨愤,道:“其实,王上收回虎符,反倒令我放心,免去拥兵自重之嫌。”

莫少飞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王爷拒绝出兵镇压,王庭之上反被夺权。”

“瞎说什么实话!”哈尔奇没好气儿地道。

永延道:“既是如此,咱们想想朝廷哪里还需用兵,再将虎符要回来。”

纳兰道:“岂可胡言?现下已是物归原主,本王也正好清闲。”

哈尔奇转念一思,忽地心内一惊,“啊呀”一声。

“你又怎地了?”永延道。

哈尔奇紧张道:“王爷仔细想,武平王府三代承接王上信任,未有一次收回虎符,现下之举,只怕是敲山震虎之意。”

“此话怎讲?”见他神色凝重,莫少飞心感不妙,脱口道。

哈尔奇叹了口气,道:“王上的逆鳞,天下谁人不知?”

“是萧世子?”永延道。

“现下义军已灭,便是禁曲。”莫少飞斩钉截铁道。

永延一拍脑袋,对纳兰道:“王爷,你不是又手下留情了吧?”纳兰不以为意,拿起一块糕点填肚:“那又如何?”见其不急不徐的样子,永延急道:“王爷,怎可拿王府上下性命玩笑?!”

哈尔奇转身便走,被纳兰喝住:“去哪?”

哈尔奇握紧刀柄,道:“去救武平王府上下性命。”

“禁曲一案,我自有主张,你莫插手。”纳兰道。

永延心知这小王爷脾气,多有主意,自拿主见。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心内一急,脱口道:“王爷,朝堂可不比战场,但请……唯王命马首是瞻。”

“嗯?”纳兰斜睨一眼,永延跪地拱手道:“王爷不记得上次违反王令,私自出走,拒王令赐婚,结果……”心内一恸,再说不下去。

静寂之中,只闻一声清脆,纳兰手中茶碗落在地上,破碎难复。

“呆子,当真不懂小王爷脾气;如此劝人,只怕再像上回一般,血溅王庭。”哈尔奇心念及此,立时拉扯永延,永延不以为意,道:“王爷三思。”

纳兰阖目,叹了口气,起身道:“那你们说,该当如何是好?”

哈尔奇一听有了转机,松了口气,亦起身道:“当然是尽臣忠之事。王上不喜欢禁曲,便除之后快。”

纳兰恍然大悟,道:“本王奉王命近二十年,现下才知道,该当如此做忠臣。”哈尔奇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纳兰道:“都退下吧。如何伴君,本王自有分寸。”

“请王爷以先祖遗风为重。”三人齐道。

纳兰皱了下眉头,挥手道:“都下去吧。”

“是。”三人退下。

纳兰看着地上茶碗,清漪连连。(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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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