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友鱼:再嚼汉字简化(中)

熊友鱼
font print 人气: 106
【字号】    
   标签: tags:

【“不合理”的另类解读】

不合理的简化,还包括了偏旁。譬如“言”字旁儿,被印刷成“点横竖钩”,共计两笔。这虽在古人行草手书中屡见不鲜,但是没有用到刊印上的。现在简化后刊印在书上,常常扰乱我们的视觉,而手书简笔是不易混淆视觉的。譬如简体的“设、没”两字,老在我们眼前打架,极易被认错。而繁体的“设、没”两字,就泾渭分明,很养眼。简体字“话、活”,“运、远”也有同样的困扰,不一而足。

“爱”字简化成无“心”的“爱”(参拙文《成年维特之烦恼》)。“义薄云天”的“义”字,简化成了一个表示反面意见的叉(×),还批上一个朱红点(、)。这类“简化”有碍礼仪。

“办”字简化成“办”,分明是“力+左一点右一点”。那为什么不把“辩”字简化成“言+左一点右一点”,或者“文+左一点右一点”?为什么不把“辫”字简化成“半丝+左一点右一点”?为什么不把“辨”字简化成“卜+左一点右一点”?汉字不是很好玩儿吗?“鱼”字不繁,也须简化,下方四点变一横,写成“鱼”。笔划更多的“燕”字,却不能作如此简化。唯一的理由是,“鱼”字还可用作偏旁。但是这条理由,苍白无力,不过自圆其说。再者,手写“燕”字,除了用毛笔,很少有分开写四点的。高考卷子上,以一横代四点的“燕”字,又不算错。嗯?

不合理的简化,还出错。苏轼有名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其中的“归去”两字,我在不少大陆出版物上读到,变成了“好去”。错误是低级的,可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错误是如何造成的?这个问题,竟困扰我多时,不得解脱。某日早晨从假眠中惊醒,突然开了窍:原来,“归”字已被简化为“归”,撰稿人如果把“归”字写得潦草一点,就像个“好”字,很容易被排版工人误植成“好”字。百犬吠声,于是“我欲乘风好去”的谬种流传矣。无怪乎,从繁体字版本通过电脑转换出来的简体本,不出这个低级错误。

这不能怪排版工人,也别太责备撰稿人,全是简化“归”字出的丑。顺便插一句题外话:过去印书靠人工排版。排版工人密切接触铅字,有碍健康,故每月领取“营养补贴费”。数目虽然少得可怜,但在那个时代,被认为是一笔令人眼红的固定收入。

【阅读“二简”可以明了“合理不合理”】

如果说汉字“一简”是“烂尾楼”的第一层,那么“二简”便是“烂尾楼”的第二层,飘在云雾中。我们应该从已被废弃了的“二简”中挑刺儿,因为人们不认识它们,就能站在比较客观的立场上来作评估,并由此再推演到已经用熟了的“一简”上去分析观察(另参拙文《不想说汉字简化》)。

你知道“宝盖头”下面加“一”字,在“二简”中是个什么字吗?——宣传的“宣”字。实际上这已经不是字了,而祇是一个符号而已。类似的情况,“羽”字下面加一横,竟然说它是个“翼”字。奇怪的是,可以依此类推的“冀”字,却不作“上北下一”或者“上北下几”的简化。简化“尸体”的“尸”字,下面加一横,什么字?你能想得到这是展览的“展”字吗?真的就像一具尸体,躺在手术台上搞展览会呢。

这些“简化”字太搞笑了,代表了汉文字发展的方向吗?显然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嘛。现在请你回过头去看“一简”吧。譬如“后”和“后”(已有上述),“还”和“还”(“不”就是“没”,已经没有了怎么能“回还”),“关”和“关”(没有门怎么关)等等,何其相似乃尔。“二简”中有个“病去丙”字,立刻使人联想到“一简”中的“厂、广、尸、气、飞”等歪字。

如此“简化”,充满了随意性、偶然性、恶意性。据说繁体“叶”字简化成“叶”字,是基于中共元老叶剑英的一句玩笑话。叶剑英出卖了他自己的老祖宗不打紧,愣是让全国人民都陪了绑。汉字真的很好玩呢!

汉字“一简”,本来就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想当然,现再加上如此的恶搞,那末,这个怪胎又岂止是广州城里的“烂尾楼”、曹操营盘中的“鸡肋”?“烂尾楼”可以爆破拆除,“鸡肋”也可以忍痛割爱,然而“一简”在大陆横行半个世纪,尾大不掉,成为中国人民头上的第四座大山、精神文化上的大包袱。现在让我们换个视角,从“谚文”看“一简”。

【从韩国“谚文”看中国“一简”】

所谓“谚文”者,韩文之自谓也。我们知道,历史上的韩国,乃中国的“外蕃”。袁世凯便是在使韩任上发的迹,做了高丽国的“监国祭酒”,并助彼国度过难关。韩王感其功德,赐以高丽美姬四女,令其锦上添花、传宗接代。著名物理学家袁家骝即是袁世凯与韩女之后裔。现在要说的是,韩语中百分之七十以上使用的是“汉字词”(繁体),且取之有道,读音也依中国古语,一以律之,毫不含糊。

五百年前,韩国的世宗大王不甘寂寞,首颁《训民正音》法令,创制“谚文”,以训韩民妇孺。所创制的“谚文”,其实很简单,就是将汉字肢解,取出几件特别的“齿轮”和“螺丝钉”,给每个零件赋予一个特定的声韵,然后进行重新搭配,组装成为特殊的“方块字”。如此变幻出来的一套拼读式的符号,就像是把中文字的注音符号,写在一个方格子中,算作一个字。这许是参酌了中国的古琴谱,也即所谓“减字谱”而创制的吧?

谚文大受妇孺欢迎,唯一的原因是“简单易学”。你能说韩国话,就能拼写出谚文来,下一个人就能“照文宣科”。其书面形式,犹存汉字遗风,却能供拼读,以音荐义。这种情况很像中文的“一简”——也是简单易学,以音荐义,妇孺咸宜。我的妈呀,它们就连缺点都“如出一辙”:如果没有上下文,谚文分不出“大”和“代”、“孔雀”和“公爵”来;如果没有上下文,“一简”分不出“里”和“里”、“发”和“发”、“创制”和“创制”、“游湖”和“游湖”来。

方便了妇孺,可韩国的文匠们却叫苦不迭。久而久之,必然文思枯竭、国运衰微。这多尴尬哪!所以打自谚文问世以后,韩国朝野便有“拥汉字”和“废汉字”两派意见,互相纠缠,痛苦挣扎,至今未懈。为了能表达更精确的语意,现在的韩国又有了“拥汉字派”和“拥英语派”之分。后者主张直接改用现成的英语,一劳永逸,就像新加坡。前者主张大量恢复使用汉字,不但有利于跟相邻大国的交流,还可以大量起用韩国古籍,以利自己历史的传承,并发扬光大之。云云。

但是,不管怎么着,韩国人要离开“汉字词”,必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是戳肺管子的痛,是噬脐之痛。笔者有一些韩国朋友,受过良好的教育,年纪也都不轻了,平日的生活,比现代的中国人还更像“亚洲人”。他们骑马,爱舞刀弄棒的,喝茶必喝“普洱茶”。然而要谈论起韩国的历史和文化来,却扳着手指头,也数不清几个“子鼠丑牛”来。可叹。

【韩国的繁体汉字可以“申遗”】

高丽民族是自强好胜的民族。还记得前几年“端午节申遗”的逸事吗?端午节源自古代中国,应无疑惑。是否起源于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我们可以作进一步的考证。但是中国民间,自古就有裹粽子、赛龙舟、备牲醴、祭河神的习俗。习俗传入外蕃国高丽,也成为高丽人不可分割的生活内容。中韩两国紧邻亲善,共同欢庆端午节,这不是很好的事儿吗?

然而1949年之后,中国大陆需要“移风易俗”和“破旧立新”,端午节属于“封资修”的范畴,应予连根铲除而后快。经过了几代人的共产洗脑和精神积累,中国人竟茫然不知“端午节”为何方神圣。于是韩国人说话了:嘿嘿,既然你们不要了,那我们可就捡漏子了。于是他们向联合国“申遗”,并获得成功。200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确定韩国申报的“江陵端午祭”为大韩民族的“人类传说及无形遗产著作”。

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中国人从“政治秀”和“黄金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老祖宗都被别人刨走了,于是呼天呛地。也有国人想去夺回来,无奈回天乏力矣。你要“不高兴”、频频“说不”,也没辙了。

这儿为什么来说这些不相干的事?因为高丽民族也是“食髓知味”的民族。韩国人中的“拥汉字派”,正在积极地搜集整理繁(正)体汉字。韩国人又说话了:嘿嘿,你们中国人,不是在汉字“一简”时,同时宣布废弃原有的繁(正)体字吗?我们可又要捡漏子了。这可是向联合国“申遗”的好材料,比那个什么“江陵端午祭”丰腴多了。

汉字将被称为韩文,台湾人坐不住了,赶紧起来磨刀霍霍。最新的消息说,台湾“正体字申遗”的工作班子,已有框架。此令人鼓舞。台湾人好样儿的,韩国人再不地道,有华人站在前排,也不可逾越。可悲的是,惟有大陆人依旧岿然不动,背负着这“一简”的第四座大山、精神文化上的大包袱,正做着强迫的春秋大梦呢。要想羞愧,也不可得。

【现行繁(正)体字也在发展中】

现在港台流行的繁(正)体字,虽未经“简化”的冲击,然出版物多来自民间,百花齐放、繁荣昌盛是好,但缺点是不免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内地的某些古籍出版社,也有一些类似的问题。兹择一二,说说可以改进的空间。
寺庙的寺字,应作“上土下寸”状。这儿的“土”字,乃古“之”字的变形,起到“形声”的作用。然不知起自何日,寺字被印刷成“上士下寸”状,大谬也。大概始作俑者认为,“士”字的“形声”作用更为直观吧?这是不知其所以然、又爱想当然的结果。受“上士下寸”的影响,凡是包含“寺”字部件的汉字,均被横扫了一遍,如“侍、恃、持、诗、时”,乃至转了音的“待、等、特”等,全错。

奥巴马的“奥”字,其框内部分,繁(正)体字用“上撇下米”,简体字直接用“米”字。而近似的“粤”字,其框(注意此框全封闭,不同于彼框)内部分,无论繁简,均是“米”字。大概是受到“奥”字简化的影响吧,繁(正)体的“粤”字,常被杜撰,其框内部分,变成了“上撇下米”。此画蛇添足,又大谬也。

“月”字单独使用,或作左右偏旁时,字形无变异。如“月、胎、期”等。但当“月”字移到一个构字部件的下方,则其第一笔的“竖”,就一直到底,不再向左拐。譬如“青、清、有、谓、肩、能、臀”等(例外:闲)。在此基础上,如有复合部件,则又回到“月”字原形,如“藤、赢、遁”等。读者试比较:“刖”和“削” 的不同,就会明白其中的规律。可惜的是,在不少繁(正)体字书刊中,“月”字的写法很少作相应的调整,其第一笔,一律“竖向左拐”,看着很别扭。有类似分别的字,如“用、周”和“同、冈”的不同,均不可轻忽,应予讲究。

【标点也有讲究】

说说标点。大部分的断读标点(,、;:。?!),不应出现在一行字的顶格,惟前引号(“‘‘“)和前括号({〔(《〈【)可以。同理,后引号和后括号也断不能出现在顶格。但在一些港台的出版物中,断读标点和后引号后括号,被顶格使用的情况,并不少见。此引以为憾。

特别要提一下的是引号的使用。引号有单(‘××’)双(“××”)之分,又有点(“××”)角(‘××’)之别,日常用的就四种:单点、单角、双点、双角。它们的应用,在横排(右行)本和竖排本中应有区别。横排(右行)应该选用“点引号”;竖排应该选用“角引号”。理由是:竖排时的“点引号”很难书写;而右行横排时的“角引号”又很别扭。请注意,竖排的单、双“角引号”在书写时分别是一笔和两笔;而单、双“角引号”如果要写在右行横排本中,则分别增加到两笔和四笔之多,且拗笔。所以横排(右行)本使用“角引号”是很不合理的。可现在印行的繁(正)体横排(右行)本多用“角引号”,就是这么不合理!另一种特殊情形,左行横排时倒可以用“角引号”,因为这儿角引号的方向变顺了。但这种情况很少(又跟阿拉伯文不同),一般只用在文章的单行标题上。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每一行只有一个字的竖排本集合。至于中文竖排的右行本,未之所见。

再说说引号的单双。一般的约定俗成,双引号用在“一级引语”上;单引号用在“二级引语”上。譬如,用“点引号”时是: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

这句话如果竖排,换成的“角引号”,仍然双引号在外,单引号在内,不可颠倒。应该是这样(且当它是竖排):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王国维原文正是如此使用的引号。)

可现行的竖排本,以及使用“角引号”的横排本,常把“单引号”和“双引号”给用颠倒了,变成: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

没错,某些字典工具书上曾说:也可以把单引号用在“一级引语”上。但是那种用法是很不规范的,可现在这种“不规范”的用法已经泛滥成灾。我们应该将其规整。其实,这个规律还适用于书名号和题名号,如例句:

金克木在《看〈昨夜的月亮〉随感》一文中,谈到了“从小说改编成电视剧”的话题。

尽管未臻尽善尽美,笔者还是青睐正体竖排本。繁简,横竖,同样是书,可阅读时的感受(feeling)却大异其趣。@*

待续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中国古史,以夏商周合称“三代”。因有关夏的历史迄今尚无直接文字史料,史学界曾质疑这段历史,直到河南偃师出土的“二里头文化”,夏的存在经学者研究,已毋庸置疑。这也证实神话并不是完全不可信。
  • 商代文字,除了少数刻在铜器上的文字(圆形字体--金文)外,最多的是甲骨文,是中国目前能读懂的最早的文字,六书已备(注三)。商代人敬天信神,遇事会先占卜,而甲骨文就是商人占卜时刻于龟甲、兽骨上的文字,所以又称为“卜辞”、“贞卜文字”。
  • (shown)瘟疫和其他天灾,旱、水、虫、风、地震等一样往往对人类和人类的历史起着关键的作用,在人间的社会、秩序、社会变动与重大事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纵观历史,是人主宰着人类的命运,还是苍天主宰着人类的命运?从一些历史上的大瘟疫事件,或许我们可以得到一些启示。
  • 天下之事,没有比汉字的繁(正)简之争更为无聊的了。却偏偏有人热中此道,麈尾论道,长论不衰。某祇得俯首马槽,再将那些草料胡乱咀嚼一通,尤其是那些含砂量高的草料。
  • 三峡工程36计
    “苦肉计”,为兵法三十六计之第三十四计,败战计其中之一。原文为:“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
  • 三峡工程36计
    当水库发挥防洪效益,蓄水至海拔一百七十三米时,许多没有被计算为三峡工程移民、没有搬迁的居民该怎么办?长江水利委员会认为,这些居民可以跑到更高的山坡上去,即所谓的“跑洪”,等洪水过后,再回到被洪水淹没过的家中。
  • 三峡工程36计
    文化大革命期间(一九六九年十月),湖北省革命委员会和水利部,向毛泽东提出修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建议。毛泽东本来是竭力支持以建设大坝和水库来治理中国河流的想法,但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的失败,使毛泽东火冒三丈,以致对大坝工程的热情骤然大减,便以战备为由,拒绝修建三峡工程的建议。
  • 阎锡山。(公有领域)
    在“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的纷乱年代,阎锡山为山西孩子打造了美国最新样式的建筑,用于校舍与教室。阎锡山认为,什么钱都可省,唯有教育不能省。1911年,山西省文盲占总人口的99%,阎锡山治晋近40年期间,山西义务教育普及率达60%~80%,各县教育经费占行政支出最高时达82%。
  • 1999年4月25日逾万名法轮功学员自发赴北京国务院信访办和平请愿,一度震惊中外,被称为中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最和平理性的上访,过程安静祥和,秩序井然。法轮功学员所表现出来的纯正善良与对正信的坚守得到国际社会的高度评价,然而中共却对他们进行血腥的迫害,时至今日已达20年。
  • 施剑翘(左)为父报仇后,获国民政府特赦。右为军阀孙传芳。(公有领域)
    为了报仇,她做了手术放开缠足,进行骑马、射击训练。而最难的是如何获得武器、如何接近孙传芳。冥冥之中似有天意。父死十年后,从一位算命先生那里,他偶然得到一张孙的照片,又无意间听说,孙经常出入居士林佛堂。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