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這些日本黑暗理論(Dark Theory)的回顧都令人聯想到中國，好幾年前我在東京參加晚宴時與數名日本政府官員(並非大藏省官員)同席，我們的討論轉向中國，經過幾輪怎麼喝也喝不完的酒之後，其中一位官員唉聲歎氣說，自從一九八○年代末期和一九九○年代初期，日本在美國的所有投資案 (以洛克斐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投資案為首) 相繼失敗之後，現在日本公司在中國的投資也賠錢了。
他說：「我們的企業大多已停止直接對中國的新投資案，」他又補充說：「要獲利太難了。現在越南反而成為比較吸引人的低工資市場。」他這一說，我立刻覺得自己在中國水泥的投資也沒那麼倒楣了。
這段對話還沒結束(酒也還沒喝完)，氣氛只有變得更凝重，而那位官員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一些想法，讓我理出日本對於中國的「黑暗理論」，這種言論只有在深夜酒酣耳熱之際，身心因大量清酒而鬆弛時才聽得見。
黑暗理論是什麼？大概是這樣：中國的資深領導班子(索波諾和黑幫)已經知道，儘管至今經濟進展驚人，他們還是達不成經濟目標，就算在良好條件下，連續二十五年每年成長百分之十、投資成長百分之四十已是近乎不可能的目標，更別提負面因素作梗，也就是數以億計的新勞工需要被吸納到城市中。此外，中國還得面對一個更嚇人的因素──人口結構的改變。
雖然歐洲、日本和美國都面對嚴重的人口壓力(美國的情況較緩和)，但是與中國相較，這些國家的任務簡單多了；中國從一九七○年到八○年代實施一胎化的結果，創造出一個堪稱人口上的怪物(不過有些分析家認為日本的人口問題也一樣棘手)。
到二○四五年時，中國每三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人達到退休年齡，誠如分析家劉啟(ChiLo，音譯)在《國際經濟》中所寫的，當勞動人口縮減速度比總人口更快時，生活水準將無可避免下降，引發惡性連鎖反應，首先是資本報酬率降低，然後股本跟著縮水，導致生活水準變差。
前面提到的那位日本官員說：「我們猜想，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領導班子的目標將是大多數掌權者會採取的因應行動──設法保持權力不放。在人口問題開始以前，還有二十年的空窗期，我們猜測他們可能利用流動現金進行現代化和改善軍力，不僅為了對外的戰備因素，也像沙烏地阿拉伯的軍隊一樣，主要目標是為了維護國內秩序。」
(沙烏地阿拉伯成立大規模安全部隊的目的，是控制佔國內百分之三十的什葉派少數族群，這些民眾恰好住在沙烏地最重要的油田附近。)請注意上面這段對話發生在二○○七年三月之前，我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我一開始很質疑日本人對中國的這種黑暗理論，然後二○○七年三月四日中國政府宣布，一年度將大幅增加百分之十八的軍備支出，是十年來最大增幅。
就像中國的大部分數據一樣，真實的數字很可能比宣佈的更高，我立即想到：他們正在力保權力基礎，或許黑暗理論真的沒有錯。
說到這裡，讀者也許會問：日本人究竟在生什麼氣，畢竟中國代表的是世界級的成功故事，在刻意壓低人民幣匯率之下，外銷以每年百分之三十的速度爆炸性成長，而相對之下進口的成長緩慢許多。
擁有一兆美元以上的官方儲備(官方賄賂基金)有什麼不對？這一大筆錢當中有九成是相對安全的美元資產，持有美國總債務的百分之十五。擁有超過一兆美元的儲備金，同時以行政手段控制匯率，一旦發生全球金融崩解時，這肯定是再保險不過的靠山。日本人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答案是人為壓低的幣值和大量累積的儲備金，代表全球金融體系的嚴重扭曲，這種扭曲不僅製造出金融泡沫，也對中國官員自己不利，因為當泡沫破裂大難臨頭時，中國官員想要控制通貨膨脹和管理經濟體系的任務將變得極為艱鉅。達到全球金融穩定所需的正常、健康的市場平衡力量，會因為這種以操縱貨幣為目標的政府干預而減損。@
摘 自 《世界是彎的》 商周出版社 提供(http://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