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老化：一條智慧之道
大家都知道我有個健步如飛的母親，身高一七○的她，在我們這個賓州西部小城上的人行道稱霸。人們總是會問我們家有幾個兄弟姊妹，我媽跑那麼快究竟要去哪兒。我母親每天清晨都會踩著大步去教堂做彌撒，只有星期天例外，那天父親會開車把穿戴正式的一家人載過去。
這段路有二．五公里遠，以她的步調來說是相當不錯的健身活動，但她走路並不是為了保持身材，她走路是因為她愛走路（還有在相隔一公里的雜貨店之間來回比價）。
從科學家發現運動對大腦有滋養效果的事實來判斷，我很確定我母親長久以來頭腦還能如此靈光，都要歸功於她的運動量。八十多歲了，芙恩．瑞提還是過著充實活躍的生活，而這有部分純粹是個性使然──她永遠閒不下來。
我記得有次我們家新買了一張扶手椅，她花了好幾個星期考慮顏色和尺寸，一再反覆測量才決定。但在扶手椅送來的當天，我從學校返家，卻發現她正忙著鋸掉扶手，好讓新家具可以擺設成她想要的樣子。
她把這股幹勁用在每件事上，無論是在屋外凹凸不平的小空地上種番茄，還是鏟雪。她是個專職義工（我父親不讓她工作），所以我們家的地下室經常堆滿別人捐給教會義賣用的衣服，而這也代表我們擁有優先挑選權。身為來自捷克的美國工人階級第二代，她絕對是大蕭條時代下的產物：節儉、強悍，但充滿愛心。
我父親史帝芬，大我母親四歲，在她五十九歲時過世。雖然她花了好多年才走出傷痛，但她是個性格堅毅而且交友廣闊的人，所以後來她又遇到另一個男人，並且在六十多歲時再婚。他們兩人會去佛羅里達州的維羅灘（Vero Beach）避冬，她老公在那兒教她打高爾夫球。
她也學會了游泳，到了夏天，她一起床就把泳裝穿在外衣裡，以便隨時可以跳進泳池；狗爬式是她唯一會的招數，而她每次都會在深水區划上一小時。不僅如此，她也繼續保持走路的習慣：無論是上教堂、到雜貨店買東西、跳舞、打保齡球，或者每週三天到老人中心打橋牌。
我母親在八十六歲時因為絆倒而跌斷髖部，這也正是每年導致一百八十萬名美國老年人被送進急診室的意外事故。雖然心臟病、癌症、腦中風和糖尿病是美國六十五歲以上成年人的前幾大死因，但他們多半都生活在跌倒和骨折的恐懼中，尤其是髖關節骨折，因為患者需要花數個月的時間復健，行動能力也會因為這個支撐身體的重要關節受損而大幅降低，約有百分之二十髖關節骨折的老人會在一年內死亡。
至於我母親，她在半年後終於靠助行器站了起來，我們也替她請了看護，讓她不必住進養老院，但她的行動能力還是受到影響──她只能拖著腳走路，快速惡化的骨質疏鬆症也迫使她的脊椎彎曲，成為一個駝背的人。
隨著她的身體變慢，她的頭腦也跟著遲鈍起來：她不再打橋牌而開始看起肥皂劇，除了星期天有朋友帶她上教堂，否則她幾乎足不出戶。她的頭腦反應大不如前，但還沒有到失智的地步──她很清楚我是誰，只是愈來愈沒有話可以跟我聊。
然後，就在隔年，她跌斷了另一側的髖部，看到她癱瘓在床我真的心都碎了，而那也是她真正不再是她自己的時候。她無法分辨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不真實的，肥皂劇裡的人物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甚至會跟他們說話，彷彿他們就在房裡一樣。最後，她以八十八歲高齡在自然狀態下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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