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湧:吳剛與西西弗斯

傅國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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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4月19日訊】我喜歡神話,在我的心中,那是人類遠古的史詩,是每個民族永遠不竭的精神源頭。每當我苦悶、徬徨的時候,悲觀、絕望的時候,我總是常常到神話裡面尋找生命的勇氣,汲取新的力量。作為一個中國人,我更喜歡本民族的神話。在我們自己的神話傳說裡也有慷慨激昂的叛逆者形象,如觸倒不周山的共工,以乳為眼、以臍為口、斷首舞干戚的刑天;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衛填海、夸父逐日、鯀盜息壤……他們都體現了人類最崇高的悲劇精神。

這些古老的神話自古以來就激動著我們這個民族,連不為五斗米折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隱士陶淵明,在讀《山海經》時也情不自禁地寫下了——「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這樣的詩句。

我喜歡夸父這個形象,《山海經》裡記載「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列子‧湯問》記載「夸父不自量,欲追日影……」鄧林,就是桃林。夸父逐日,渴死在路上,他的手杖化作了一片桃林。

這是多麼悲愴、多麼壯麗的神話!是我們的祖先在遠古時代以全部生命力唱出的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一曲壯歌!他超越了整個時空,從混沌的原始社會到因特網時代,從東方到西方。茅盾說夸父是巨人族的族名,如同希臘的提坦、誇娥氏二子負山,就令人聯想到希臘神話裡阿忒拉斯負地而立的神話。但是我認為夸父和普羅米修斯更具有相似性。他們同樣展現了人類命運的悲劇性。

每當我仰望星空,我常常會想起盜火的普羅米修斯,他被鐵索綁在高加索山上的悲劇形象早已跨越了千年,我同時想起逐日的夸父,他渴死在路上乃是整個人類共同的悲劇,我由此想到了一切為追求真理而獻身的人們,在火刑柱上微笑的布魯諾、橫刀對天的譚嗣同、慘死獄中的少年鄒容……他們也是夸父、普羅米修斯。

英雄的神話固然激動人心,但我同樣喜歡吳剛伐木和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的神話,他們展現的是人類共同的命運。

在《淮南子》裡有關嫦娥奔月的神話之後,唐代出現了吳剛在月亮中伐木的記載,「異書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樹創隨合。人姓吳名剛,西河人,學仙有過謫令伐樹。」(《酉陽雜俎》)吳剛在月亮裡日復一日地斫桂樹,他斫一斧,樹上便有了斧痕,他的斧子一離開樹幹,斧痕又癒合了,所以桂樹永遠也不可能斫倒。習慣了毛澤東「吳剛捧出桂花酒」的美麗詩句,我們很難把吳剛和這樣一種無休無止的勞作聯繫在一起,看不到吳剛的痛苦、悲壯和堅韌。

我相信自從有人類以來,吳剛就已經在那裡斫樹,斫月亮上那棵高五百丈的月桂樹,一直斫到了現在,而且將繼續斫下去,與人類相始終。吳剛是我們的祖先,也是你,是我,是我們每個人。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個人。他是人,卻想成仙,學仙有過因而受到懲罰。這一懲罰不是針對他個人的,而是針對全人類的。他承受著我們人類共同的命運,——宇宙無垠,我們不可能斫斷時間的大樹。吳剛無法創造五百丈月桂樹訇然倒地的輝煌,但他一次次舉起了斧子。就如西西弗斯推石上山,石頭推到山上,又滾落了,又往山上推……

吳剛伐木與西西弗斯推石上山是東西方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下獨自創造的古老神話,其內涵卻是驚人的一致,那就是無法逃避的、悲欣交集的人類命運。我們的命運就是舉起斧子,或推石上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代復一代,人類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也必將如此走下去。人畢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直至天荒地老。

對人類而言,重要的不是結局,而是過程。吳剛的意義不是人類是否能最終斫倒月桂樹,而是他一次次地舉起了斧子,不斷地舉起斧子,這就是我們人類的縮命。伐木也罷,推石也罷,就是這個週而復始,似乎毫無意義的過程,但人生的全部價值恰在其中。

無論吳剛,還是西西弗斯,他們不像東方神話中開天闢地的盤古、煉石補天的女媧或者夸父,不像西方神話中的宙斯、阿波羅、普羅米修斯,他們並不是什麼英雄,他們只是一個人,是人類自身命運的化身。東西方神話中所創造的這一形象竟然如此驚人的相似!其實這是人類命運的相似性,東方、西方並無什麼差別,所以我們在閱讀西方文學名著時也同樣會為人性中的善與惡、美與醜或激動、或亢奮、或悲傷、或沉默,因為人性本來是相通的,人類的命運也是一致的。

我突然記起了這樣一段話,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奴隸,你就有可能淪為奴隸;只要這個世界上還有奴役,那麼你今天的自由也缺乏可靠的保證。地球已經變得越來越小,人類一家的觀念也為愈來愈多的人所認同,大同世界難道永遠只是一個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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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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