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巳:世界最大的水庫垮壩慘案(上)

板橋、石漫灘諸水庫75-8失事備忘錄(上)

已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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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5月23日訊】本文記述的事件發生於1975年,地點在中國中部河南省駐馬店地區。在一次猝然降臨的特大暴雨中,包括板橋水庫、石漫灘水庫在內的兩座大型水庫、兩座中型水庫、數十座小型水庫、兩個滯洪區在短短數小時間相繼垮壩潰決。

死亡人數,超過8.5萬。

由一場特大暴雨而引發整整一個水庫群的大規模潰決--無論是垮壩水庫的數目,還是蒙難者的人數,它都遠在全球同類事件之上,這一天災與人禍緊緊絞纏的慘烈歷史,不能不令文明時代的人類銘心刻骨引為借鑒。

(一)

1975年8月4日,該年度中國大陸第3號颱風[「7503號颱風」],穿越台灣島後在福建晉江登陸。颱風登陸的同時,恰遇澳大利亞附近南半球空氣向北半球爆發,西太平洋熱帶幅合線發生北躍,致使這個登陸颱風沒有象通常那樣在陸地上迅速消失,卻以罕見的強力,越江西,穿湖南,在常德附近突然轉向,北渡長江直入中原腹地。

8月5日,行徑詭秘的「7503」號颱風在北京中央氣象台的雷達監視屏上突然消失--由於北半球西風帶大形勢的調整,「7503」號颱風在北上途中不能轉向東行,於是「在河南境內停滯少動」,災禍由此引發。

「停滯少動」的具體區域是在伏牛山脈與桐柏山脈之間的大弧形地帶,這裡有大量三面環山的馬蹄形山谷和兩山夾峙的峽谷。南來氣流在這裡發生劇烈的垂直運動,並在其它天氣尺度系統的參與下,造成歷史罕見的特大暴雨。

這個最易產生特大暴雨的地區,又恰是興建水庫的最佳區域--上百個山區水庫,在這裡如星羅棋布。

1975年8月上旬在河南省南部淮河上游丘陵地區發生的這場特大暴雨,是水庫設計者們未曾預計的。從8月4日至8月8日,暴雨中心最大過程雨量達1631毫米,3天(8月5日至7日)最大降雨量為1605毫米。最強大的雨帶,位於伏牛山脈的迎風面,4日至8日,超過400毫米的降雨面積達19410平方公里。大於1000毫米的降水區集中在京廣鐵路以西板橋水庫、石漫灘水庫到方城一帶。暴雨的降水強度極強,在暴雨中心--位於板橋水庫的林莊,最大6小時雨量為830毫米,超過了當時世界最高記錄(美國賓洲密士港)的782毫米;最大24小時雨量為1060毫米,也創造了我國同類指標的最高記錄。

目擊者稱:暴雨到來的數日內,白天如同黑夜;雨水象從消防水龍中射出;從屋內伸出臉盆,眨眼間水滿;暴雨如箭矢,雨後山間遍地死雀。

暴雨區形成特大洪水,量大,峰高,勢猛。洪汝河在班台以上的產水量為57.3億立方米,沙穎河在周口以上的產水量為49.4億立方米。滾滾而至的洪水,對暴雨區內的水庫群造成嚴重的威脅。

板橋水庫設計最大庫容為4.92億立方米,設計最大洩量為1720秒立方米。而它在這次洪水中承受的洪水總量為7.012億立方米,洪峰流量17000秒立方米。8月5日晨,板橋水庫水位開始上漲,到8日凌晨1時漲至最高水位117.94米、防浪牆頂過水深0.3米時,大壩在主河槽段潰決,6億立方米庫水驟然傾下,最大出庫瞬間流量為7.9萬秒立方米。潰壩洪水進入河道後,又以平均每秒6米的速度衝向下游,在大壩至京廣鐵路直線距離45公里之間形成一股水頭高達5-9米,水流寬為12-15公里的洪流。

石漫灘水庫5日20時水位開始上漲,至8日凌晨0時30分漲至最高水位111.40米、防浪牆頂過水深0.4米時,大壩漫決。庫內1.2億立方米的水量以2.5-3萬秒立方米的流量在5個半小時內全部洩完。下游田崗水庫隨之漫決。

洪河下游泥河窪、老王坡兩座滯洪區,最大蓄水量為8.3億立方米,此時超蓄4.04億立方米,蓄洪堤多處漫溢決口失去控制作用。

駐馬店地區的主要河流全部潰堤漫溢。全區東西300公里,南北150公里,60億立方米洪水瘋狂漫流,汪洋一片。因老王坡滯洪區干河河堤在8月8日漫決,約有10億立方米洪水躥入汾泉河流域。9日晚,洪水進入安徽阜陽地區境內,泉河多處潰堤,臨泉縣城被淹。

據由中國原水利部長錢正英親自作序的《中國歷史大洪水》一書披露,在這次被稱之為「75.8」大水的災難中,河南省有29個縣市、1700萬畝農田被淹,其中1100萬畝農田受到毀滅性的災害,1100萬人受災,85600多人死難,致使縱貫中國大陸北京至廣州的鐵路(京廣線)沖毀102公里,中斷行車18天,影響運輸48天,直接經濟損失近百億元。

(二)

板橋水庫和石漫灘水庫興建於五十年代「治淮」初期。

淮河流域地處中國大陸南北氣候過渡帶,氣候多變。在公元十二世紀以前,淮河水系完整,獨流入海,水流通暢。十二世紀以後,黃河連續奪淮改道達六、七百年之久,帶來的惡果是淤塞干、支流河道和入海出路,使中下游河道比降非常平緩,干、支流排水能力甚小,洪水流路十分不暢。

1950年夏,淮河大水,災害慘重。同年十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務院作出了《關於治理淮河的決定》,確定了「蓄洩兼籌」的治淮方針,具體制定了「上游應籌建水庫,普遍推行水土保持,以攔蓄洪水,發展水利為長遠目標」和「低窪地區舉辦臨時蓄洪工程,整理洪汝河河道」的戰略部署。

洪汝河是洪河與汝河的合稱,為淮河上游兩條較大的支流,古代是汝水的下游水系。汝水發源於今嵩縣外方山,流經郾城、西平、遂平、汝南、平輿、新蔡,在淮濱縣注入淮河。元代至元年間(公元1264-1295年),古汝水在郾城被截斷,上游稱北汝,入隱水即今沙河;下游稱南汝,以舞水為源,仍循故道入淮。元代至正年間(公元1341-1368年),南汝上源舞水在舞陽西截入澧水。明嘉靖年間(公元1521-1564年),南汝水又在西平被淤斷,舞水東出,入古意水,成為現在的洪河。原泌陽、遂平之清水遂為汝水之源,仍循古汝水舊道東南而下,即為現代的汝河。歷史上古汝水流域是人類活動的密集地帶,也是水災多發地區,汝水三易其源無不與洪水氾濫有關。

治水是人類古老的活動。在古代,這裡有大量人工建造的「陂」--換成現代詞彙就是小型水庫。兩漢時期,農田灌溉曾興盛一時,新蔡的青陂、葛陂,汝南的鴻隙陂、石塘陂,泌陽的馬仁陂等都是當時著名的蓄水灌溉工程。三國至隋唐,西平有二十四陂,遂平有張澤陂,正陽有慎陂,上蔡有黃陵陂。然而,宋元以來的一千多年間,水利工程日漸廢圮。除戰亂等原因外,水利工程自身也有一些嚴重的問題:重要的陂塘多串河截引,不能蓄洩自如,卻常聚水成災。

五十年代的「治淮大戰」中,在洪河上游修建了石漫灘水庫,在汝河上游修建了板橋水庫。據稱,當時水文資料很少,設計標準很低。板橋水庫在工程運用中發現輸水洞洞身裂縫和土壩縱橫向裂縫,於是,1955-1956年分別對板橋、石漫灘兩水庫進行了工程擴建。洪水標準按照蘇聯水工建築物國家標準進行設計。板橋水庫採用1%頻率設計,0.1%頻率校核(即通常所說的百年一遇和千年一遇)。校核頻率3天降雨量530毫米,洪峰流量5083秒立方米,3天洪量3.3億立方米。據此,決定大壩加高3米,壩頂高程為116.34米,防浪牆高程為117.64米;增辟輔助溢洪道,寬300米,底部高程為113.94米,連同原有的溢洪道、輸水洞,最大洩洪能力為1742秒立方米,最大庫容4.92億立方米,其中調洪庫容3.75億立方米。石漫灘水庫按2%頻率設計,0.2%頻率校核(即50年一遇設計500年一遇校核),校核頻率3天降雨486毫米,洪峰流量1675秒立方米,3天洪量0.88億立方米。據此,確定大壩加高3.5米,壩頂高程達到109.7米,防浪牆頂高程111.2米。經過加固,最大庫容為9440萬立方米,其中調洪庫容為7040萬立方米,最大洩量390秒立方米。

這就是板橋、石漫灘兩座水庫垮壩前實際具備的工程標準。應當說經過改善、加固的兩座水庫,就其工程質量而言,並無嚴重問題。

在板橋、石漫灘水庫加固擴建後的三年間,中原地區的水庫建設蜂擁而上,一發而不可止。僅1957-1959年,駐馬店地區就修建水庫100多座。如果說,「建國初期」板橋、石漫灘水庫是讓淮河大水逼出來的,那麼此時,一大批新庫的催生婆卻是正轟鳴於中國大地的「社會主義高潮」。

在大躍進的1958年,河南總結了漭河流域地區興建山區水利的經驗。當時的國務院副總理譚震林來河南視察時將其歸納為「以蓄為主,以小型為主,以社隊自辦為主」,並說:「現在山區問題解決了,要把漭河經驗向平原推廣。」

一位名叫陳惺的水利專家當時即指出:在平原地區以蓄為主,重蓄輕排,將會對水域環境造成嚴重破壞--地表積水過多,會造成澇災,地下積水過多,易成漬災,地下水位被人為地維持過高,則利於鹽分聚積,易成鹼災。澇、漬、鹼三災並生結果不堪設想。

這位專家的忠告無人理會,「以蓄為主」的經驗被大範圍推廣,很快便推及到安徽。在安徽境內,不僅丘陵地區湧現大批小水庫,淮河流域的河道被也一道道「水壩」分割閘起,形成許多大大小小的「條狀水庫」,造成淮河流域在後來數十年間致命的「腸梗阻」症。

「以蓄為主」一度成為水利建設的「綱」。

陳惺是遠東最大的平原水庫--河南駐馬店境內宿鴨湖水庫的設計者。該水庫施工時正值大躍進,省水利廳一位副廳長認為原設計過於保守,擅自作了幾處關鍵的改動。例如:他認為「閘門設計太大」,便將原設計的12孔排水閘門砍去7門,僅剩5門。

同此遭遇的是淮河豫皖交界處的班台分洪閘:該閘閘孔原按800秒立方米排水量設計,共為9孔,但由於「以蓄為主」的思想指導,水文數據被人為減小,只建造了7孔;1959年水閘建成後,在1961又人為堵閉2孔。

中國在大躍進之後,進入「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河南亦如此。然而,現存的氣象資料顯示,河南省和當時整個中國,在1959-1961年之間並無特大自然災害出現,但事實上中原大地卻災象頻生:澇、漬、鹼三災鬧豫,黃淮間餓殍盈途。無疑,各地水利建設所發生的嚴重失誤增加了這次災難的「人禍」比重。

1961年,劉建勳調任省委書記,他認為河南災大,「是水利方面的問題造成的。」為糾偏,他曾到處尋找水利工程的「反對派」。在信陽,他找到了發配在那裡的「右傾機會主義分子」陳惺--大躍進中,陳惺對有人捐獻不銹鋼表帶去煉鋼表示不以為然,說:「用不銹鋼表帶煉鋼主要是鍛煉人,就是鍛煉人代價也太高了!」這同他說「用放衛星的方式修建水庫是勞民傷財」的話如出一轍。

在1961年開始的「糾偏」中,河南省對全省的水庫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普查,對一部分設計標準偏低、施工質量較差、存有隱患的水庫,包括一些大型水庫予以廢棄。

但是指導思想的失誤並沒有真正被扭轉。重蓄水灌溉,輕河道治理,重興利。輕除弊的傾向依然頑強存在。到六十年代末,駐馬店地區又新增加了100多座水庫,與此相對照,洪汝河的排洪能力非但沒有增強,反而一年年遞減。

1975年8月特大洪水到來之前的淮河上游地區,事實上已隱伏著嚴重危機:河道宣洩不暢,堤防不固,許多「病庫」隱患未除。更為嚴重的是,對於板橋、石漫灘等大型水庫可能垮壩的潛在危險,人們並無警覺--準確地說,「垮壩」二字在人們心目中更本就不存在。

由於片面重視蓄水,忽視防洪,石漫灘水庫在溢洪道上增加了1.9米的混凝土堰,板橋水庫在大雨前比規定超蓄水3200萬立方米。

人們過於篤信「百年一遇」、「千年一遇」等既定的洪水標準,自信石漫灘水庫可馭控50年一遇的洪水,在500年一遇的洪水中也能自保;板橋水庫可以馭控100年一遇的洪水,在1000年一遇的洪水中也可無恙。

誰也沒有見過「千年一遇」的洪水,所有數據都是根據人們掌握的有限的史料推算而來--1975年8月,真正的大洪水來了。沛然而降的雨水使人們瞠目結舌:它的雨量,竟相當於人們所說「千年一遇」設計標準的兩倍!

(三)

「75.8」暴雨由三場降水構成。第一場暴雨出現在8月5日14時至24時。當日,板橋雨量站測得日降雨量為448.1毫米,最大1小時降雨量142.8毫米。而按水庫「千年一遇」校核標準,最大日降雨量才是306毫米。板橋水庫水位迅速上升到107.9米,已接近最高蓄水位。

治水者最先嘗到了被水治的滋味:因灌渠阻礙洩水不暢,大壩外的洪水淹沒了水庫的壩基。板橋水庫管理局院內,5日晚積水達1米多深,電話總機室被水泡塌,電話線路中斷,管理局與水庫上游各雨量站全部失去聯繫。公路交通中斷,板橋鎮街積水二尺,供銷社、信用社被大水沖倒,大部民房倒塌。板橋公社幹部在慌亂中組織力量轉移老人和兒童,派出所的干、警則緊急搶救被水浸泡的檔案。

8月6日早晨,剛從省裡開會回來的駐馬店地區革命委員會生產指揮部副指揮長陳彬到機關上班,發現指揮部成員已分頭到基層防汛。此時,遂平縣已對汝河隨時可能潰堤提出警告,要求地區速送防汛物資。

上午,板橋水庫管理局報告災情的人員趕到,他們匯報的主要內容是「板橋鎮遭淹」,「群眾生活發生困難」。

陳彬提出:

一、立即派出一個十餘人的醫療隊,搶救傷病員。

二、 群眾家被淹,糧食也被淹,糧食部門要帶糧食安排群眾生活。

三、商業部門負責解決煤等其它用品。

四、通知郵電局搶修線路。

地委副書記補充:以地委、地革委的名義慰問災民和板橋水庫的職工。

當天,陳彬趕到板橋,地革會生產指揮長劉培誠也到板橋察看情況。當晚,劉培誠返回駐馬店,陳彬為了「搜集一些好人好事」,留住板橋。

這就是駐馬店行政當局在8月6日對板橋水庫災情作出的全部反應。(陳彬在十餘年後對筆者回憶:當時地區並沒有感到板橋「情況緊急」,板橋水庫素被稱作是「鐵殼壩」,人們對它的安全根本沒有懷疑。)

「75.8」暴雨的第二場降水出現在8月6日12時到7日04時。

6日23時,板橋水庫主溢洪道閘門已經提出水面,緊接著輸水道全部打開洩洪。水位仍在上漲,庫水位高達112.91米,而設計規定的最高蓄水位只有110.88米。

7日中午,陳彬召集板橋駐軍、板橋公社、水庫有關負責人開會,緊急會商防汛事宜。會議中發現,水庫及板橋鎮完全沒有防汛器材,沒有木料、草袋、鉛絲,也沒有準備應付意外情況的炸藥,--駐軍名義上是炮兵,但有炮無彈。這時,通訊線路中斷。

午後,天奇黑,雨勢更猛。從16時起,「75.8」暴雨的第三場降水--也是最大的一場降水出現,這場暴雨將持續13個小時!

陳彬不懂水利,只感到「雨下得這麼暴,庫水洩得這麼慢,情況有些不妙。」他再次召集hui議,除請駐軍使用連隊報話機試圖對外作接力通訊外,還緊急呼籲各級部門調集一切可以替代的物資參加防汛。

板橋水庫位於泌陽縣境內,該縣縣委書記朱永朝於7日傍晚趕到板橋鎮。面對板橋水庫的危急形勢,他果斷決定:立刻安排水庫下游的板橋、沙河店的群眾迅速撤離,並協助陳彬擬就一份告急電報,通過軍隊輾轉上送。

這是8月7日晚19時許。

與此同時,駐馬店地區革委會生產指揮部正召開緊急抗洪會議,會上討論了宿鴨湖、宋家場、薄山等水庫可能出現的險情,唯獨沒有談到板橋。據當時參加會議的人回憶,板橋水庫根本就沒有報險。事實是,一方面因為板橋與駐馬店的通訊完全中斷,一位攜帶報話機進行接力通訊的駐軍士兵在行至沙河店時被洶湧的洪水捲走,再則,板橋水庫因其堅固而無法使人聯想到「垮壩」。

與此同時,河南省水利廳在鄭州召開緊急抗洪會議,會議的焦點是如何死守薄山水庫,如何保住宿鴨湖水庫,及石漫灘水庫是否要炸副洩洪道的問題;也有人擔心板橋水庫的情況,陳惺在會上建議:速炸板橋水庫副洩洪道,以增大洩洪量!但這一建議已無法傳到板橋。

截止到7日21時前,確山、泌陽已有7座小型水庫垮壩,22時,中型水庫竹溝水庫垮壩。

此時,板橋水庫大壩上一片混亂,暴雨柱兒砸得人睜不開眼,相隔幾步說話就無法聽清。大批水庫職工、家屬這時正被轉移到附近的高地,飄蕩著的哭聲、喊聲和驚恐的各種聲響在暴雨中形成一種慘烈的氛圍。人們眼睜睜地看著洪水一寸寸地上漲,淹至自己的腳面,腳踝,小腿,膝蓋……

上漲的庫水迅速平壩,爬上防浪牆,將防浪牆上的沙殼一塊塊掏空……水庫職工還在作著無畏的抵抗,有人甚至搬來辦公室裡笨重的書櫃,試圖擋住防浪牆上日漸擴大的缺口……一位忠實的職工在暴雨中用斧子鑿樹,欲求留下洪水水位的痕印……

突然,一道閃電。緊接著是一串炸耳的驚雷。萬籟俱寂。

暴雨驟然停止--夜幕中竟然出現閃閃爍爍的星斗。

這時,就聽一聲驚叫:「水落了!」

剛才還在一寸寸上漲的洪水,在漲至小腿、膝蓋、腹部,甚至向人們的胸部漫淹去時,突然間就「嘩」地回落下去,速度之迅疾使所有人都瞠目結舌--洪水的確在眨眼間退去。

就在那些「老婆孩子」歡呼「水落了!水落了!」的時候,板橋水庫管理局公安科長馬天祐的臉色驟然間變白,剛才的那個霹雷,曾使他週身觸電似的麻了一下;此刻,那座剛才還如同一隻充足氣的巨大氣球似的板橋水庫突然間萎癟--6億立方米的庫水令人恐怖地滾滾下洩。

「出蛟了!」--有蒼老的聲音在喊。

(四)

從8月7日4時到8月8日1時40分,在20多小時之內,洪汝河上游的數十座水庫相繼垮壩。洪水向四面八方奔突,掃蕩,又在四面八方合流擴展,在直立如壁的驚濤駭浪前,田園、村落、集鎮……須臾間化為烏有。

水庫垮壩所致的大水與通常的洪水具有極為不同的特性,這種人為蓄積的勢能在瞬間的突然釋放,具有無法抗禦的巨大的毀滅力量。

板橋水庫垮壩後,距水庫最近的沙河店鎮首先被大水吞噬。儘管泌陽縣委書記朱永朝在事前作了緊急撤離佈置,但因洪水勢頭兇猛,全鎮6000餘人中仍有827人遇難。

撤離的通知,僅僅限於泌陽縣範圍。由於駐馬店行政當局沒有也不可能向全區作出相應的緊急部署,與沙河縣僅一河之隔的遂平縣文城公社,群眾完全沒有得到洪水警報,因此文城成為「75.8」洪水中損失最巨的地區:全公社36000人口中,有18000餘人遇難;該公社魏灣大隊1700餘人中有近千人喪生;該大隊三小隊256口人中僅存96口,有7家人絕戶!

筆者曾訪問當年的「三隊」--如今的一個小行政村。「75.8」大水的倖存者說:大水下來前,我們咋知道水庫會有危險呢?天黑時,村裡人看見河南岸沙河店那邊影影綽綽有人在比比劃劃大喊大叫,可風聲雨聲太大,根本聽不清喊的啥!

村民魏長河,全家6口人中有4人喪生。他回憶:餵飽牛時(約下午四時),雨已下得很大,天黑時,全隊人都往地勢較高的大隊部躲。三個妮兒,俺家裡的抱一個,我抱倆,手裡還拉著一個十二歲的小子,剛進院子,眼看著大水就從高高的牆頭撲進來,像蓋被子似的把滿院子人都悶在裡面。

當時五十歲的吳桂蘭說:我和我十一歲的妮子被水悶住後,倒塌的牆就砸在我娘倆身上,險些被砸死,幸虧一個大浪把俺們托起,掀了出去,妮子眨眼間就不見了,我只覺著昏天黑地,抓住一張秫秸箔就隨水飄走了。

全家6口人死去2人的魏世興說:水來前,我正在找繩子,準備拉老父母上樹上房子。父親剛把繩子系到屋簷上,大水就進了屋,就看見那麼結實的繩子跟一根線似的斷了,再看,老父母已經隨水沖遠。

村民魏東山回憶:我把老奶奶放進拖拉機的門樓子裡,大水下來時,水頭將奶奶和拖拉機一起捲走。

當時已74歲的小腳老大娘趙二妮,全家8口4人喪生。她說:我是見過大災的,見到大雨下得這個樣,我就在屋裡蒸饃,蒸了一屜子又一屜子,眼見著雨愈來愈大,我把衣服都翻出來,穿上了兩條褲子,三個上衣,連襖都穿上了,就聽兒子喊,快走快走,快上大隊院!俺娘倆還沒有走到大隊部,就聽見轟隆隆一片房倒的聲音,還不及挪步,人就漂在水裡了。

魏長河回憶:我是抓著房上的一隻籐籮往下衝,一路衝到遂平城下,也不知喝了多少水。人說,縣城南門、車站大橋和鐵路是三道鬼門關,哪一道都是進去就出不來,我竟然都衝了過去,渾身的衣服撕得稀爛,一路上就聽見大人哭孩子叫,一排排水鬼明晃晃的向你撲過來,後來才知道,那是露出水面的電線桿上的白瓷瓶。
魏世興:白花花的大水一眼望不到邊,我在水裡不知翻了多少個滾,憋得不能行,一露頭,見兩個大「淤雜」(草垛、雜物形成的飄物堆)向我衝來,其中有一棵連根拔起的大桐樹,上面攀著許多人,亂哭亂叫,有人喊:「抱好東西!抱好東西呀!」我記得水裡到處都有電燈一樣明晃晃的東西。

始終被洪水潮頭「載」著往下游去的村民魏東山,一路東去,速度迅疾,猶如乘車,他說:大水沖毀了墳地,衝出了墳墓裡的棺材,我是抱著一塊棺材板才活了下來。洪水的水頭足有幾丈高,我浮在水頭上面看前方的景物,人就像立在懸崖上,我記得大水沖過一處樹梢,樹梢下面有一所小院落,我清楚地看見屋裡還亮著燈,有一個小妮子嘴裡喊著「奶奶!」正往屋裡跑,這時,「轟」地一聲就全沒有了。

趙二妮老太太被捲到上百里外的陽豐大橋底下才被一棵樹卡住,她掙扎著從樹棵裡爬出,臨時穿上的幾件衣服早就被洪水沖沒,身上拉了許多口子,沒剩下一塊好肉。

從板橋水庫傾洩而出的洪水,排山倒海般朝汝河兩岸席捲而下,文城拖拉機站75匹馬力的鏈軌拖拉機被衝到數百米外,許多合抱大樹被連根拋起,巨大的石碾被舉上浪峰。板橋水庫底部高程為120米,文城魏灣的高程為100米,遂平縣城的高程為65米,現成東部的高程為50米。洪水就這樣藉著高程的落差順勢而下,板橋水庫8日凌晨1時垮壩後,僅一小時,洪水就衝進45公里外的遂平縣城,遂平縣40萬人,此時有半數漂沒水中,一些人被途中的電線、鐵絲纏繞勒死,一些人被衝入涵洞窒息而死,更多的人在洪水翻越京廣線鐵路高坡時,墜入漩渦淹斃。洪水將京廣鐵路的鋼軌擰成絞絲狀,將石油公司50噸油罐捲進宿鴨湖中。

板橋水庫垮壩5小時後,庫水即洩盡。汝河沿岸,14個公社、133個大隊的土地遭受了刮地三尺的罕見的衝擊災害。洪水過處,田野上的熟土悉被刮盡,黑土蕩然無存,遺留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鮮黃色。翻越了京廣鐵路的洪峰,從西平、遂平兩縣境內繼續向下游衝擊,駐馬店地區4.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盡成澤國。

大量的洪水湧入著名的「險庫」宿鴨湖水庫,該庫堤內堤外皆是白花花的大水,庫堤只能容一輛卡車通過,蒼茫中猶如一條飄飄欲斷的細帶。而就在這條細帶上,擁擠著將近5萬的災民。

宿鴨湖水庫技術人員趙搭拉回憶:當時只聽「咚!咚!咚」,堤外一座座泡在水裡的房屋垮了。上游衝下來的「淤雜兒」、人,擠在水庫的進水處,像漩渦一樣打著轉轉。「救人呀!救人呀!」哭喊成片。眼看著一個個人栽在水裡就沒有了。

僥倖的是,大水下來的八天前,宿鴨湖水庫剛剛完成了搶修工程--由於該庫常年隱患未除,下游有阻水工程,又因周圍群眾屢屢哄搶護坡石料而遭損壞,趙搭拉在1975年初兩次上書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報警」,在中央的干預下,有關部門終於批准了宿鴨湖水庫的搶修工程。可以想像,如果沒有這次搶修,這座「險庫」也必然會在這次大水中垮壩。

這條「細帶」和這5萬災民的生命就這樣被幸運地保存下來。

1975年8月9日8時,駐馬店地委發出特急電報--

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

我區5日至8日連降特大暴雨,平均降雨量800毫米,平均積水2米左右,一片汪洋,板橋水庫8日0時40分垮壩,遂平縣城被淹沒,有許多人死亡。由於暴雨洪水造成嚴重災害,300多萬人被洪水包圍,有的被困在房頂、樹上已有兩、三天,萬分危急!【未完】

--原載:《隧道》,1998-09-10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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