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笑對死亡 擁抱生命

楚寒(美國)

標籤: ,

【大紀元4月21日訊】新年的晚上,從書櫃裡取出《包可華專欄》來讀,就像是乍暖還寒的早春裡的一縷陽光,這顆樂觀的心靈再次給寒夜孤燈下的我帶來歡笑和慰藉,在歡笑中又略微帶點感傷。世間已無包可華,去年的一月中旬,包可華(Art Buchwald)帶著病痛走完了他八十一年的歷經坎坷卻始終樂觀的人生。轉眼間,上個月已是他的一週年忌日,我不知道在這個新年裡會有多少人想起這位曾享譽美國逾半個世紀的幽默專欄作家。或許對於一個作家來說,紀念他的最好方式就是重溫他的作品。

與傑出的德語詩人裡爾克同時代的小說家卡夫卡說過,「你在有生之年便已經死了,但倘若你有幸飲了裡爾克這脈清泉,便能夠死而復生。」這句話,同樣是我每次捧讀包可華時的內心感受,也是對於包可華「這脈清泉」——傾盡生命所開創的充盈著生命激情與活力的文學作品的恰當評價。


《包可華專欄》中文版封面。(網絡圖片)

提到包可華,人們立即會想起他那幽默絕倫的媒體專欄,還有他那叼著特大號雪茄、笑口常開的招牌形象。而包可華讓我感佩的,除了他那融時評的幽默與雜文的辛辣於一體的文風,還有他面對死亡時的從容自若與詩文灑脫。包可華終生在談笑間針砭時弊,像總統、各國政客、商界名流、黑手黨頭目、大壟斷企業、好萊塢大製片家這些權貴名流,全都被他的一只生花妙筆弄得灰頭土臉,他的存在讓權勢階層恨得牙根癢癢,卻也奈何不得。在他的人生末期,他也沒有放過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對手——死亡,他幹了一生中最後一件漂亮的活兒,就是爬起來戰鬥,在走向死亡的途中「眼界始大,感慨遂深」,然後在去年冬日的夜晚,瀟灑地轉過身去把歡笑帶進天堂。

包可華生命的最後一年是在華盛頓的一所末期病人療養院裡度過的,雖說他的健康因為中風、腎衰竭逐漸地走下坡路,又面臨步步逼近的死神,他依舊選擇作戰,讓死亡為生命作證。他一點兒也沒有對生命的將盡發出哀鳴,反而和這個名字叫做「死亡」的對手開起了玩笑。他一如往昔地和前來探望的友人調侃著,「我從來不知道逐漸死去是那麼好玩的事」、「死亡不難,難的是讓醫療保險公司理賠」、「我得走了,命長了,又得為陷入伊戰泥潭的布什先生擔驚受怕」。

他還親自策劃自己的喪禮及追悼會,在其晚年的文章中輕鬆談及死亡,譬如說「我總是反覆夢到自己在華盛頓杜勒斯國際機場大堂,看到航班表,天堂在最後一個入口」。還有一句話堪稱經典:「生活是一所學校,愛是老師,做作業時不要懷有恐懼,死亡只是從學校畢業而已。」更妙的是,他前年七月在末期病人療養院中預錄了新聞短片跟讀者道別,在片中說:「各位讀者,我是包可華,我剛剛死掉。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讓人歡笑和思考,如果你能讓人笑和思考,你就得到了所有想要的愛」。畫面上是一張老人燦爛的笑臉。

毫無疑問,只有熱烈地謳歌生命才會如此灑脫地面對死亡,只有熱烈地愛著人性的真善美才會如此徹悟地笑對死亡,也只有認真地思索死的問題才能塑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靈魂——自由的靈魂。包可華這些兼具幽默和哲思的話一定會讓千萬名讀者會心一笑,進而引發對死亡、對生命的思考。人們很難想像寫出這些話語的是個被鋸掉了一條腿、重症纏身、躺在病榻上的八旬高齡老人。這位老人是那麼豁達,他沒有任由死亡掐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談笑之間,死亡已不再是死亡,而變成了一種盡情欣賞的美麗景觀。在死亡的權勢面前,生命不再荒蕪,不再悲涼,可是靈魂、尊嚴和人性卻被逞嬌呈美。在我看來,他論述死亡的文章之文學價值並不遜於其在五十六歲那年獲得普立策新聞獎的評論作品,它們帶給讀者的實在是一次更富魅力的文學閱讀的震撼和愉悅,它們展現了一種堅強的生存方式,一種別樣的赴死姿態,讓人在愉悅中體會到生命原本可貴。

感謝台灣已故作家何凡先生的傳神翻譯,把包可華的專欄轉換成了方塊字,給了我許多個美妙的閱讀辰光,使我清晰地觸摸到了一顆快樂而又機智的靈魂。去年的冬天,他終於離我而去了,我早就知道他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儘管醫生下了死亡判決,儘管被病痛折磨地死去活來,他在經歷死亡臨近的焠煉之中依然迸發出敏捷才思,結出他文學生命中的最後一顆果實也是他的最後一本書《Too Soon to Say Goodbye》,向世人做了一個詩意的道別。這確是一個以文學為生命的純粹文人,文學的命運就是他的命運,他也得以死於不死。這樣的死,其實就是無限的活。我知道他有這樣的自信——他將死去,而文學將永存。

從他臨終前的最後一本書名,我們看出他將自己的生命化作一個思想的問號橫亙在世人面前,讓後人得以帶著人生的困惑去與人類史上一位優秀的文化靈魂展開對話。也許生命的意義要由死亡來剪綵,生命的高貴也必須在思考死亡中才能顯現。一旦思考死亡,生命的淒美和悲歡方能進入思想的境界。思考死亡,不是喪鐘為每一個人而鳴,而恰恰是人類的絕處逢生,人類才因此能夠直接面對靈魂。每一個生命個體唯有直面死亡才能豐富生命得享自由,一個自由的人也必定是一個思考死亡的人。死亡真是文學哲學藝術的福音,看吧,思考死亡不但沒有摧毀包可華,反而使他變得強大起來。他在病院中曾對病友華萊士說,他希望能留下「歡樂」於人間。想想看,沒有了包可華,這個世界少了許多的生趣,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頹喪的事。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經藉著名的「地下人」之口這樣自我表白:「要不世界完蛋,要不我沒茶喝?」我想說,世界完蛋吧,而我要永遠有包可華可讀。

人生在生命旅程中邁向死亡,人類在追求生命中陷入死亡。每一天世界上都有十幾萬人死去,在百分之百的死亡率面前,所有的人都是失敗者,這確實令人萬分沮喪。但這就是人類的命運,這就是人生的困境,這就是生命的無望,沒有人有辦法改變這個人生最真的事實,死亡印證了人類的無知和卑微。於是,生命成為一場心靈的地獄之旅,一幕徹頭徹尾的悲劇,生命必將在極不情願而又無可奈何中以死亡拉下帷幕,人類千萬年來懷著巨大恐懼和激烈反抗在對死亡的戰鬥中還是以戰敗告終。連聖哲孔子被弟子請教到死的問題時,也只是支支吾吾地回答曰:「未知生,焉知死?」藝術巨匠達芬奇說:「我們老是期望未來,可未來只為我們預備了一件事——死亡。」哈姆雷特向著自己內心發出的那一聲艱難的疑問「活著還是死去,這是個難題?」,同樣也問得一代又一代臺下的觀眾們面露惶恐。從此,天空和大地之間總在迴盪著這個千古詰問,這幾乎是一個同人類自身一樣古老的話題。自古希臘哲人柏拉圖以降,哲學的主要使命就是思考死亡問題。

在當今這個哲學和文學讓位於物理學和分子生物學、物質世界高速旋轉的後現代消費主義時代,人類在天地間縱橫馳騁步履匆匆卻無暇仰望星空,以至對自己的前行方向也迷惘不清。去年的冬天,我們看到了一位文學家那樣淡定從容擁抱死亡,甚至用一種浪漫別緻的方式。想想我們這個世界上如今到處都是亙古未有的生命的飄零、心靈的蒙塵、靈魂的不安、價值的顛覆,而平日裡我們對自身生命變得有些麻木、沒有了對生活的熱情是件多麼可笑的事。

有人說,最高的思想是包含著歡樂的思想。或許可以說,最高的死亡是包含著歡樂的死亡,它用精神創造,將心跡袒露,最直接地把握住了生命。還是《哈特福德新聞報》評論說得好:「如果人們可以選擇體面地買單離去,包可華方式是一個榜樣。他向我們展示了如何活得有熱情,死得有尊嚴。」我們今天回味這句話,見證了一位人類靈魂世界的歌者、目擊者與生命的高蹈者,不僅為了懷念,也是為了慰藉我們自身與他有著同樣惶惑的精神歷程,然後意識到自己是幼蟲,應盡力長成為天使般的蝴蝶,最後坦然自若地飛去接受審判。◇

本文轉自第62期《新紀元週刊》自由評論
(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相關新聞
中國一季度生產安全事故死亡逾1.9萬人
仲維光:以人的尊嚴抗拒「政治」對奧運的污染
杜克警方關注王千源事件
【鋒筆天下】臧山:兩個女孩的啟示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