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梅蓀:選舉投票日 呂邦列被調離選舉現場後落選

俞梅蓀

【大紀元12月13日訊】2006年12月9日是湖北省枝江市百里洲鎮寶月寺等四個村的選民投票日,投票將在上午9時開始。上屆枝江市人大代表呂邦列為爭取連選而起了大早,8時他出家門時,即被等候多時的鎮派出所的五位員警連哄帶拉地弄上了車,說是要請他吃飯,還要送他去醫院治療其最近多次被打傷的病,急得呂邦列要跳車逃跑而未果。結果呂邦列被送到鎮上的醫院,對其被打傷的胸部疼痛作透視檢查,又請他午飯。員警們的態度很友好,呂邦列十分理解警方是奉命執行。近12時,呂邦列被送回家,此時投票已經基本結束。

日前,一些幹部挨家挨戶的徵集簽名,確認候選人名單,把呂邦列排除在候選人之外。近來,不少幹部廣泛動員各種力量,尤其是威脅呂邦列的親朋好友們,不要選呂邦列。

今天(12月9日)上午,在四個村的投票現場,分別有十幾個幹部和員警,動員廣大選民不要投呂邦列的票,還緊緊盯住並且一一查看選民們在選票上究竟書寫了誰,不少選民譁然,投票現場亂了,有的選民不敢投呂邦列的票,有的就沒有投票,不再關心選舉結果了。看來,選舉已被攪局,呂邦列當選的希望已經不大了。

晚上19時,呂邦列又來電話告知,點票已經結束,本村的兩位村幹部:村財經委主任朱有雲(中共黨員)和村民調委主任張勇(正在申請入黨)分別當選為鎮人大代表,本村沒有人當選市人大代表;別的村有兩位當選為市人大代表。據說,呂邦列得到近200張選票(全村共有近2000名選民,四個村共有7000余選民)。半年來,百里洲鎮選區的選舉活動在風風雨雨中,終於落幕了。

上屆市人大代表呂邦列說:“這回的選舉大大倒退於2003年的選舉。當年我還能到選民中游說和散發宣傳材料,爭取選票。近幾個月來,官方動員了大量人力物力,日夜監控和跟蹤我,耗資幾十萬元,有的監控人員半夜裏在我家門外值班,因氣候寒冷受凍而病倒了。官方不讓我到選民中去宣傳,還到處造謠詆毀我。我向選民散發《如何建設新農村的設想》等材料,被官方認為是違法的,還被抄家、傳喚,受到全方位的控制。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們赤膊上陣,不擇手段,面子裏子都不要了,完全不按遊戲規則,完全無法與之博弈,百姓們很失望。這是民主選舉的倒退,是廣大選民的悲哀。”他擔心,這樣下去,國家要亂了,百姓就更遭殃了。

他說,前不久,有幹部傳遞上面的精神是,一方面動員大家,不要選呂邦列;另一方面又承諾,要對本村實行各種優惠政策的傾斜,如為其修路,增加建沼氣池的經濟補貼,還要為其改造自來水工程等等。雖然“不要選呂邦列”和“優惠政策的傾斜”是分開來說的,廣大村民卻認為,這是呂邦列的功力給本村帶來的好處而心存感念之意。

呂邦列說,自己努力了,問心無愧,雖敗尤榮,不怨天尤人。同時,他又反思自己在爭取選民的工作做得還不夠,沒有形成一批鐵杆的選民來為他造勢。由於對方的勢力太強大,挨家挨戶的反復去做工作,不少支持他的選民被恐嚇而嚇住了,他就孤立無援了,應該提前兩年就到選民中去做工作,要採取更加巧妙的參選應對策略。

他說,當選者們內部的各種利益矛盾也不少,自己還年輕,來日方長,要繼續為之奮鬥,競選下一屆的人大代表,要堅持十年。現在,選舉終於結束了,自己總算解脫了,要好好伺候母親,為其過生日,還要好好休息一下,再外出打工掙錢。

他在電話中緩緩道來,平靜而坦然。他委託我把這些情況告知一切關心他的人們,並致以深切的敬意和感激之情!呂邦列家庭電話:0717-4503700

一身傷痕真情在,滿目風雨壯歌行。

史料:2003年底,枝江市人大換屆選舉,呂邦列自薦參加競選。他印製了2500份宣傳單,挨家挨戶送到選區選民的手中,獲得選區6000餘選票中的4551票,列總票數第一,當選湖北省枝江市人大代表。2004年4月20日,枝江市百里洲鎮寶月寺村選舉,呂邦列在1330名參選選民中以1035的高票當選為寶月寺村主任。當時,呂邦列在全國成為新聞人物。

(完稿於2006年12月9日24時)

附1:呂邦列在2006年下半年

俞梅蓀

2005年底,呂邦列聽說我是搞立法的,來找我探討法律問題。我對呂邦列慕名已久,是早已讀了《呂邦列怪圈》一文(中國青年報2004年10月19日),對他欽佩不已。我倆一見如故,成為知己。我倆經常溝通資訊,探討問題,使我瞭解到底層社會的法律運作和博弈的現實情況,分享他每每取得一點進展的喜悅,對他所承受的各種艱難險阻和傷痛,感同身受,惺惺相惜。

2003年12月,呂邦列參選枝江市人大代表並高票當選。2004年4月,他當選為寶月寺村村委會主任。近年來,他因致力於農民維權而涉及一些既得利益者的切身利益而多次挨打受傷,十分清貧,近乎家徒四壁,愛人早已帶著才幾歲的女兒離去了。與他相依為命的84歲的母親長期為其擔驚受怕,致使雙目基本失明卻又沒有錢治療。35歲的呂邦列身體瘦弱,不抽煙不喝酒,說話輕聲細語,但對依法維權與選舉卻十分執著。如今,呂邦列落選,他在怪圈中越陷越深越怪,使我扼腕歎息。現把半年來他與我談心的筆記整理如下,供參考。

7月初,呂邦列競選人大代表面臨打壓

俞老師:您好!

我因表示要競選鎮和市人大代表,引起了當地市和鎮政府的高度重視。鎮和市政府多次召開會議,各村幹部開會回來後又召集村民代表和黨員開會,說我是反革命,是裏通外國的漢奸等等。

即使我到一些孤兒家裏瞭解情況,政府也安排人員去做工作,要別人拒絕我提供的幫助(我在北京時已遊說了一些家庭來為我們家鄉的孤兒助學),甚至有幹部對那些貧困戶說,若接受了我的幫助,小孩可能讀不成書了。那些家庭也就真的害怕接受我的幫助了。政府官員說我是別有用心,是故意拉攏人心。搞的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說這些官員了。

呂邦列20060703

當時,我收到呂邦列的來信,正好我應邀參加7月6日由國家民政部召開的“農民土地權益與農村基層民主建設理論研討會”。我把此信附在我提交的論文上,印發與會者,我在大會發言中介紹呂邦列現象,還向民政部基層政權建設司的專家反映情況,受到大家的關注。

7月21日,呂邦列被鎮長送派出所一天

7月20日,我接到呂邦列來的電話,說是明天鎮政府要召集各村長開會,商議如何打倒呂邦列。

我說:這真是瞎胡鬧,很可笑,不要怕,你的行為都是合法的,是對的,整你是非法的,但要注意人身安全。

7月21日上午8時40分,呂邦列來電話說:“我現在派出所裏,剛才我去旁聽鎮政府召集各村長商議如何打倒我的會議。我作為是市人大代表是可以旁聽的。但是鎮長卻叫人把我拉到派出所了,被留在這裏了。如果我下午沒有給你電話,就是出不去,要坐牢了。請你告知朋友們。”

下午4時半,呂邦列來電話:“我在派出所耽了一天,與員警們溝通得很好。現在他們放我了,我剛剛離開派出所,準備回家去。”

我說,你得找人陪同,如你一人獨行容易出事,一旦發生意外就不好辦了。

他說:不用了,況且也找不到人陪我。

我說:那你也得和別人結伴同行啊,這樣可以安全一些,人家就不能輕易動你了。以後都得這樣。

他說:好吧,我到家後給你打電話。

18時,他來電話說,已經平安到家了。

我又強調:以後出門,務必與人結伴而行。

他說,好吧。

7月22日,呂邦列躲過挨打

7月22日下午14時20分,呂邦列來電話:“聽說,今天要有黑社會的人來我家打我。”

我說:那你趕快去親友家躲兩天吧。

他說:我不走,在家等著吧。

我說:要趕緊走啊!如被打傷就什麼也幹不成了,不值得呀!

他說:躲也是躲不過去的,他們以後還會來找我的。

我說:嗨!躲過一回是一回呀。毛主席說:敵進我退,保存實力,才可繼續革命呀。

他猶豫地說:我想一想。

我厲聲喝道:不用想了,趕快走呀!你就聽我一回吧!去那些你平時不常去的親友家住兩天,以免被人找到。過幾天再回家,回家後,如有問題就再走呀。

他說:好吧。隨後掛了電話。

19點20分,呂邦列來電話:“我離家後不久,果真有四、五人來我家。我正現在我的哥哥家吃晚飯。”

我說:太好了,總算躲過這一劫。你的母親呢?

他答:母親在家嚇得夠嗆。

我問:能否把母親接到哥哥家中住?

他說: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我近來一直被跟蹤,我現到哥哥家可能也有人知道。

我問:能否再逃到沒人知道的地方?

他說:不用了,沒關係。

我問:是否要我把你的情況寫出來,呼籲各方關注?

他說:先不用,以免把事情搞大,反而更麻煩了。

我答:好吧,你千萬要注意安全,少回家,保持聯繫,我隨時可以為你做點什麼。

8月和10月,呂邦列被打傷

三個月來,呂邦列被有關組織雇請的三位元無業人員24小時監視跟蹤。其間,他多次被“不明身份”的人毒打。

8月12日,呂邦列在去臨近的村的路上被兩個陌生人毆打,好在傷勢不很嚴重。他向警方報案,但未被重視。

10月21日下午14時20分,呂邦列來電話說:近來,每天有三人在我家門外監視我,我外出就跟著我。昨天上午8時,發現另有四、五個陌生人在我家周圍轉悠。

幾天後,他來電話說,被幾個人毆打,被打傷。已經向警方報案,但他們仍不重視。

11月,呂邦列及其親友受到威脅

11月11日晚上19時,呂邦列來電話說:“近來,村黨支部書記在黨員會上統一口徑,在大會小會上動員廣大村民不要選我。他們公開說,呂邦列沒有做什麼好事,他和海外敵對勢力有勾結而破壞選舉,嚇唬老百姓不要選我。由於我有人大代表的身份才沒抓我。他們還威脅我的親朋好友不要去投票,如果去投票了就懷疑他們是投了我的票,以後他們的子女的讀書和就業就會有問題。群眾對此很有意見,屆時群眾可能要麼都去投票而都會選我,要麼就都不去投票了。在官方詆毀我而影響大的選區的選民,可能會害怕而不選我了,在官方影響小的一些選區的選民可能仍然會選我。現在,官方軟硬兼施,昨天我家的電話被搞斷了。

他說,上次我被打傷後報案後,派出所遲遲才把其中的一個打手的姓名告訴我,這是別村的一個混混,派出所又不處理,可能要是刺激我發怒而去打他。我不會上當。我傳話給那人說,只要以後不再打我就行了。有親戚放風說,如果再打人就對他不客氣了。

11月16、17日,呂邦列被傳喚、被抄家

11月16日上午,因呂邦列向選民散發選舉材料,警方以“破壞選舉秩序”為由,傳喚呂邦列到百里洲鎮派出所,詢問筆錄。呂邦列反駁說:我哪里破壞選舉了?他強烈抗議後,保持沉默。下午,警方到呂邦列家搜查,抄走了呂邦列的現任有效的《人大代表證》和一些關於選舉的資料。員警在呂家翻箱倒櫃,把其84歲且已幾乎雙目失明的母親嚇得直哆嗦。傍晚,呂邦列在派出所滯留10個小時後被放回家了。

17日上午,警方又來呂邦列家傳喚。呂邦列拒絕出門,他向警方抗議說,除非你們把我抓去,拘留傳喚。

當時,呂邦列的師友――湖北省潛江市原人大代表、選舉法專家姚立法先生認為:“呂邦列為維護農民利益做過很多有成效的事,他在當地的群眾基礎很好,很多選民都會投他的票。對此,地方政府感到恐慌。如今,呂邦列有問題被抄家的資訊傳開了,各種謠言四起,這就誤導廣大選民以為呂邦列真有問題,不敢再投呂邦列的票。警方的這種做法是要改變選民的投票意向。”

姚立法認為,中國的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三條第五款規定,在選舉過程中採取威脅,暴力,偽造檔,欺騙,虛報選舉票數,這些手段改變選舉人意志和結果,才是破壞選舉秩序的行為。即使呂邦列散發了與選舉有關的宣傳資料,其內容也是告訴選民要按照個人意志投票,這是合法的。警方採用下流的手法來行使一個公共權力是錯誤的,是反動地使用了這份權力。

有關選舉的法律規定

憲法

第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機構實行民主集中制的原則。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都由民主選舉產生,對人民負責,受人民監督。

第三十四條 中華人民共和國年滿十八周歲的公民,不分民族、種族、性別、職業、家庭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財產狀況、居住期限,都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法

第十章,對破壞選舉的制裁。

第五十二條,為保障選民和代表自由行使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對有下列行為之一,破壞選舉,違反治安管理規定的,依法給予治安管理處罰;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一)以金錢或者其他財物賄賂選民或者代表,妨害選民和代表自由行使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

(二)以暴力、威脅、欺騙或者其他非法手段妨害選民和代表自由行使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

(三)偽造選舉檔、虛報選舉票數或者有其他違法行為的;

(四)對於控告、檢舉選舉中違法行為的人,或者對於提出要求罷免代表的人進行壓制、報復的。

國家工作人員有前款所列行為的,還應當依法給予行政處分。

以本條第一款所列違法行為當選的,其當選無效。

刑法

第二百五十六條,在選舉各級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和國家機關領導人員時,以暴力、威脅、欺騙、賄賂、偽造選舉檔、虛報選舉票數等手段破壞選舉或者妨害選民和代表自由行使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剝奪政治權利。

治安管理處罰法

第二十三條,有下列行為之一的,處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罰款;情節較重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五百元以下罰款:(五)破壞依法進行的選舉秩序的。

聚眾實施前款行為的,對首要分子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並處一千元以下罰款。

(完稿於2006年12月10日淩晨4時)

附2:呂邦列怪圈

(原載《中國青年報》2004年10月19日)

本報記者 從玉華 實習生 李程

逼出來的競選者

“從小到大,我都是乖乖的,從不關心政治,民主、罷免、‘村民委員會組織法’這些詞離我很遠。早早結婚,本分就是種好自己的地,對村裏的事漠不關心。走上為農民維權的路,完全是被逼的”。33歲的湖北枝江市百里洲鎮寶月寺村村民呂邦列說。

1998年大洪水,村裏的地被淹了,政府撥了救災糧。可等到分米時,一些村幹部分了很多,喂豬都吃不完,而有的百姓吃了上頓沒下頓。老百姓反抗情緒很大。

張加貴是村裏最老實巴交的一個,他家的糧分的很少,他氣憤了,去搶糧,被拘留。

拘留出來後,他就開始跟鎮裏、村裏的幹部較真兒,把受賄的村主任拉下了馬。2001年1月,他被群眾選舉上了村主任。一上任,他就開始查村裏1997年到1999年的財務賬目,還幫農民把每畝230元的稅費減到100多元。可一天深夜,張加貴在自家遭暴打,10月死亡。肇事者至今未能歸案。

至死,張加貴也沒能公佈出村財務。村民都說:“賬塌了,塌在某些人手上。”

張加貴之死深深刺激了呂邦列。

2000年,呂邦列承包了20餘畝沙地種植金絲絞瓜,因為天旱收成全無。他向鎮裏安排前來報導的電視臺記者反映情況,當著鏡頭,他把沙刨了一尺多深,不見一點濕土,希望政府能減免稅費。電視臺報導時卻說,呂邦列收成較好,鎮裏欲扶持他發展。呂邦列因此遭到村民指責,認為他說謊,為鎮政府繼續徵收高額稅費提供依據。

他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我要出去找說法。”他說。

從2001年9月開始,呂邦列四處流浪。開始,他還懷揣著1000多元錢,每天每餐能吃3個5毛錢的包子,住3元錢一晚的工棚,到最窮時,口袋只有1元幾角錢,一天只吃一個包子,睡地道。

這期間,他學到不少政策和法律知識,讀了李昌平的《我向總理說實話》,還帶著自己寫的《百里洲發展方略》找到李昌平,李認為他的想法太超前,難以實現,建議他先解決自己的生存問題。

2002年11月,枝江市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呂邦列競選村主任,以217票的最高得票進入村選舉委員會,但卻因為有人散佈他的戶口不在本村,未能成為村主任正式候選人。村黨支部書記呂萬科以高票當選。

呂邦列對落選很不服氣,認為選舉違規:選民到場不到一半時即發出全部選票,一些人沒拿到選票,一些人卻填了幾十張……

他開始四處討說法。“我關於選舉不公、要求公佈村財務的材料送到鎮、市兩委選舉辦公室,他們答復一周內調查處理,一周後又說兩三個月給答復,後來又說忙,具體時間不好確定。又找市人大法工委、市民政局政權科,得到的也是推諉之辭。”

“我對政府官員的這種官僚作風已經厭惡到了極點,卻拿他們毫無辦法”,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是“絕食”。

2003年2月10日,正月初十,呂邦列坐在了市政府門口,那幾天正下著小雪,一天、二天……五天,粒米未進。“再搞下去,這個人會死的。”過路市民紛紛說。下午3時,市信訪辦書面承諾處理問題。

2月19日,寶月寺村委會村務公開欄旁邊貼出一張紅紙,公佈1997~1999年村財務收支情況,但沒有公開明細賬。

2月24日,市信訪辦回復了呂邦列上訪問題,表示一人填寫多張選票現象不存在。

法治軌道

呂邦列與當選村主任呂萬科的“拉鋸戰”也就此展開。

2003年6月18日,寶月寺村民委員會發出一封公開信:呂邦列長期不務正業,把全村搞得一塌糊塗,人心惶惶,社會不得穩定。“有關呂邦列近年來的所作所為,我們將收集有關材料,陸續發出”,以幫助村民認識他的本質。

6月23日,呂邦列帶頭提出“對村主任呂萬科罷免動議”,理由是:非法收取“一事一議”費;非法任命村組幹部;拒絕財務、村務公開;拒絕推行《村民委員會組織法》。

數日內,寶月寺村2152個選民中709人簽名支持該罷免議案,超過了所需的五分之一票數。根據《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本村五分之一以上選民聯名,可以要求罷免村委會成員。

6月26日晚,呂邦列遭到棍棒襲擊。

7月22日,村委會拒絕召開村民大會,引起近兩千村民激憤。當天,呂邦列遭到了呂萬科家人毆打,住院多日。村民們紛紛解囊支援躺在病床上、一貧如洗的呂邦列打官司,僅面值一元的硬幣就有86枚,總計捐款560元。

最後,萬般無奈的呂萬科提出辭職。村書記、村主任位置空出。

兩年的坎坷經歷,讓呂邦列萌生了獲取“政治通行證”、多些“話語權”的想法。2003年年底,枝江市開始市人大代表換屆選舉。32歲的呂邦列參加競選。

他說:“選舉法賦予了普通選民權利,老百姓完全可以選出自己的人大代表。”

呂邦列自製了2500份宣傳單,挨家挨戶送到選區選民手中。宣傳單上寫道:“我相信各位父老鄉親對貪污腐敗分子和作風粗暴的幹部是深惡痛絕的。然而,這些幹部是各位父老鄉親共同推上臺的。”不少選民深為震撼。

12月6日,呂邦列以“另選他人”方式獲得選區6000餘選票中的4551票,列總票數第一,而4名正式候選人無一過半數。

第一次參加枝江市人大會議,呂邦列又有驚人之舉:投出了第一張棄權票。呂邦列的名氣越來越大了。

今年4月,寶月寺村進行了村委會主任補選,呂邦列在1330名參選選民中以1035的高票當選。

純樸的村民用選票將呂邦列推上政治前臺,企盼他能有所作為。

無所作為

當上了市人大代表和村主任,呂邦列被當地人形容為獲取了兩張“政治身份證”,從體制外變成了體制內,“名人”更好維權了。

但這半年過去了,呂邦列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黑,近乎絕境。

當上村主任後,他承諾村民最大的一件事是清查村歷史賬目。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筆龐大的150萬元欠賬是個爛泥坑。

他以市人大代表的身份寫了請求相關政府部門支持寶月寺村賬務公開的議案,沒有回應。他到處找市人大代表聯名,但沒有多少人回應。

他跟鎮政府也開始“不合作”。當選村主任後,鎮政府一再下發《納稅通知書》,都被他扣下了。他認為“納稅人要先享受村財務公開的權利,再履行納稅義務”。鎮政府沒辦法,又準備了一套,通過村黨支部發下來。

“自從我當選以來,鎮政府沒通知我參加過一次會,很多該我處理的事情都把我撇開。”呂邦列說。

村委會4個人,心也攏不齊。先是公章被搶,呂邦列挨了一頓打。接著選村組長,村委會別的幹部認為組長應由他們兼職,呂邦列認為他們不能代表村民利益,應由村民們自發選舉小組長,而且工資多少由村民們說了算,這樣村民才能自治。但村委會其他人認為,選出的組長都是“呂邦列的人”。

7月,呂邦列召集村組幹部開會,準備討論查賬問題。會前,他被一村民毆打,沒有一個村幹部說一句話;會議中,一村幹部撕毀呂邦列的發言稿,會議不得不中止。

呂邦列說,幾乎所有村委會幹部都與他發生過爭執。

村民由於負擔過重和村裏財務混亂的問題,一直拒絕交納任何稅費。當地治安也很混亂,“村委會辦公樓裏的東西早就被偷光了,連玻璃都被人撬走了,只剩下幾個沒人要的條凳。”

有人用“無政府”形容寶月寺村。10月11日,呂邦列再次被毆。

呂邦列當選人大代表時,村裏有人為他放起了鞭炮。相隔不足一年,村民的心理也悄悄發生了變化。

“以前邦列到處為減稅討說法,老百姓都支持他。可如今,請外村的會計來查賬審計,家家要攤錢,查不查得出還指不定。當地惡人橫行,打擊報復、敲詐勒索時有發生。老百姓心裏亮堂,可拖家帶口的,心裏怕呀!”即使呂邦列的哥哥,很多時候也不支持他。

呂邦列在村民中徵求意見:“為了查賬人員及村民財產、人身安全,你願意成為聯防隊員嗎?”“如果查賬人員被打或財產被偷被毀造成損失,你願意承擔賠償費用嗎?”

600多份問捲髮下去,收上來的不到20份。

老百姓的心涼了,呂邦列的日子也越發貧窮了。

呂邦列離婚後,和80歲的老母親住在30多年的房子裏,滿屋坑坑窪窪的泥地,家裏空空蕩蕩,一張老方桌,幾把竹凳,一張結婚時的大床上方是用化肥袋搭的天花板。

由於維權在村裏得罪了一些人,擔心生產受破壞,呂邦列放棄了承包地,靠打零工糊口,有時窮得連自己都養不活。他不得不向熟悉的村民借債。由於不能按時還債,現在已經沒人再願意借錢給他了。

從2003年開始,呂邦列最為“奢侈”的一筆支出是給自己買了一份平安人身保險,10年每年交納444元。10年中如果他意外身亡,受益人將獲得18萬元的賠償。他在“受益人”一欄填上了母親和他與前妻的四年未曾見面的女兒。可是,到了今年,本來應該是在7月底前交納的保費,保險公司已經多次催促,卻至今未能交清。

“挨了幾次打,我怕自己哪一天走了。”呂邦列說。“有時候,一群人大白天沖進屋打他,我用棍杖護著他,我怕他走在我前頭了呀!”80歲的老母親說。

村賬目硬骨頭啃不下來,競選村主任時的信誓旦旦讓呂邦列很“臉紅”、“心急”。他開始曲線改革,從老人問題等邊緣地方突破。

今年7月,8名武漢科技大學的支農志願者,協助他在村裏籌建了老人協會,希望以此解決老人的生活問題。他還利用村裏廢棄的小學校舍建立村民圖書室,探索籌建合作社和經濟發展協會,等等,企圖以此恢復村裏的秩序,重建農村的公共生活。

但是,這些想法在秩序混亂的寶月寺村顯得奢侈。即使這些想法都能實現,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村裏面臨的主要衝突呢?

純樸的村民用選票將呂邦列送上前臺,企盼呂能有所作為。選舉過後,呂邦列舉步維艱,村民們卻只能默默的看著他走到絕境。

“邦列是個好孩子,可我們村是一把亂頭髮,邦列一個人沒有辦法。”75歲老人朱治年說。

“我們希望邦列這樣的人,多一個,好一個,但上面壓一個,算一個,少一個。”一位51歲的村民說。

“我還不想當逃兵。我知道,如果我成了逃兵,將不僅僅是我的悲哀,那會寒了多少老百姓的心啊!但不當逃兵,我該如何走呢?”呂邦列說。

33歲的呂邦列,似乎又要走上3年前走過的路,又要回到最初的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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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邦列,男,33歲,高中文化程度,湖北省枝江市百里洲鎮寶月寺村村民,2003年12月自薦參選枝江市人大代表,並以“另選他人”的方式成功高票當選。2004年4月當選為寶月寺村村委會主任。他是當今中國農村為數不多甚至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從票箱跳出來”的縣區級人大代表兼村委會主任。純樸、老實、善良、勇敢、有責任感,是這位農民精英真實的 品質,然而,這樣一位大好人,一個中國農村改革的優秀實踐者,今天卻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轉自《議報》第280期(http://www.dajiyuan.com)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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