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劉賓雁先生逝世前後

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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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13日訊】2005年12月5日凌晨零點25分,世界著名作家、記者、社會活動家劉賓雁先生因患癌症不治,在美國新布朗斯維克(New Brunswik )羅伯特•伍德•約翰遜醫院(Roberto Wood Johson Hospital)與世長辭,終年80歲。

劉賓雁先生幾年前患直腸癌,手術切除後癌細胞轉移到肝區,經放、化療後,半年多來體質虛弱,出現肝腹水症狀。兩周前他最後一次住院是由於體力極度虛弱和咳嗽。他最終是被肝癌晚期引致腹水,身體器官全面衰竭奪去了生命。

臨終的前一天,醫生為劉賓雁先生采取了人道療法,希望維持他的生命到他的兒子從北京趕來見面。5日上午,賓雁還與聞訊專程趕來探望的前普林斯頓中國學社成員,現在耶魯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任教的蘇煒先生見了面。為了尊重賓雁親屬的意願,蘇煒告訴劉賓雁,他是到因公務出差到普林斯頓,順道前來探望的。據蘇煒先生回憶,劉賓雁先生聽聞後,吃力地說:“真巧了!”然後他說:““將來,我們想起今天這樣的日子,會非常有意思。””最後,他極為吃力、斷斷續續地對蘇煒和一起前去探望的普林斯頓大學中文系教授、漢學家林培瑞(Perry Link )先生說,“謝謝。謝謝你們來看我。”

劉賓雁先生的愛女劉小雁始終守在病床前,她說:“這是劉賓雁先生此生所說的最後一句完整的話。”

5日晨少許進餐之後,在嗎啡注射下,劉賓雁先生安然入睡,再沒有醒來。

劉賓雁先生去世前,心情異常沉重的女兒劉小雁剛剛為父親擦洗了那雙已經浮腫的雙腳,正在為他剪手指甲。劉小雁說,凌晨零點25分,父親長時間停止呼吸,短暫回復,再度停止之後,就沒有了生命跡象。讓悲痛欲絕的劉小雁感到稍許寬慰的是,父親走得非常安詳,完全沒有痛苦。

劉賓雁先生的病情始終牽扯著眾多他的朋友的心。不少友人為他體能的逐漸衰竭惴惴不安;不少人非常想去探望,但是又怕攪擾病人及家屬;不少人日夜為他的安危禱告。劉賓雁先生的幾位文學界摯友鄭義、蘇煒、胡平、北明等,始終關切劉賓雁先生病情的發展。在從朱紅的電話裡得知劉賓雁先生的病情發惡化後,作家鄭義、北明與蘇煒聯系表示嚴重擔憂,蘇煒當即前往。次日,2005年12月4日中午,鄭義、北明接獲蘇煒和林培瑞電話,得知的情況是:醫生通報劉賓雁的夫人朱洪,病人的肝髒已經完全壞死,身體器官已經全面衰竭,他最多只有兩周時間了。得此情況後,北明當即決定前往探視,希望勸服對病情嚴重程度估計不足的劉賓雁親屬:無論多麼艱難,也應將病情的真實情況告知本人,以使這位被譽為“中國良心”的作家、一代發掘、堅守真實而奮斗終生的作家,交代後事,留下臨終遺言。除了鄭義北明夫婦,當日晚聞訊陸續從紐約和新澤西州趕到的,還有自由亞洲電台中文部主任、劉賓雁文學研究者周允庭女士、北京之春主編胡平及其夫人王艾、八九工運領袖呂京花、正在錄制劉賓雁先生生平電視片的美籍華人大學生苗苗,還有劉賓雁家的鄰居、好友張渝放女士。

劉賓雁先生流亡海外多年,改變中國苦難的命運始終是他的生命意義所在。他最為友人所感慨的是,每次有來自大陸的中國人,不管來自何方,不管身份何屬,也不管社會地位高下,只要他知道,只要能夠前去探望或請到家來問詢中國國情,他必定這樣做。年長日久,劉賓雁的朋友們漸漸養成了一種習慣,但凡有可能,必定將自己身邊來自國內的朋友通報賓雁,接到劉府,讓他做詳細的調查了解。醫院會客廳中,劉小雁告訴前來探望的朋友:父親經常有很多旅游觀光、放松、享受生活的機會,但是他沒那個興趣。父親的快樂很簡單:為了中國讀書寫作。劉小雁不知道的是,劉賓雁還有一個習慣:采訪所有來自大陸的人,了解中國的情況。據劉賓雁的夫人朱洪在《賓雁的遺願》一文中回憶:“每次聽到這幾年中國大陸伴隨著經濟發展而出現的社會腐敗和年輕人喪失道德理想的現狀,他都感到憂心如焚。所以,知道自己罹患癌症以後,賓雁非常希望回到中國治病,同時親歷、親灸中國大陸社會的實際現實。為此,他一再給北京的最高層領導人寫信,提出回國的要求。——先是給江澤民寫,後是給胡錦濤寫,給溫家寶寫,並且托可靠的關系把信件往上送。我們明確獲悉信件已經遞交上去,被有關領導人收到。可是,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其實,早在1992年,我們的中國護照馬上要過期的時候,曾向紐約中國領事館提出護照延期的申請,就遭受到護照被無理扣押的待遇。”“病中的賓雁曾經痛苦地感歎:“我只是想重新用自己的腳踏一踏那片土地,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害怕一位年過八十、身患重病的老人?”

容貌酷似父親,同時深知父親心願的劉小雁,對此的感慨則是:“如果能夠讓他回去,哪怕在中國的馬路牙子上坐一會兒,跟一個老農民聊聊天,他就幸福極了。”

劉小雁是劉賓雁摯愛的女兒。劉賓雁逝世前後,小雁對趕到病房的賓雁摯友多次提及她在不長的時間內侍侯父親時,所犯的“錯誤”及她的悔恨:父親最後一次住院前,她曾經要求父親鍛煉身體。因為醫生是這樣要求的。她對父親說:“爸爸,您不能老是躺著。您得活動得鍛煉。您可以在精神好的時候,到陽台上去散散步,精神不好的時候,您再看書看報。”小雁說:“我爸爸都住院了,前天還告訴我,‘小雁啊,這次我出院以後,一定要聽你的話,鍛煉身體了。’”她流著淚回憶說:“我爸爸住院前,總是說自己懶,就是不想動。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那麼‘懶’,那麼不想動。他真的不明白他已經不行了。有一次他想從沙發上站起來,可是好久都不動。我就是不去扶他,還讓他鍛煉,硬是讓他自己從沙發上站起來。”小雁言一及此,淚如雨下。



劉賓雁可能只是在生命垂危的最後數小時,才意識到了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一個全面衰竭的軀體,不可能繼續承載一個堅實的靈魂。當生命漸漸離他遠去的時候,劉賓雁越來越思念親人。他神志清醒時,非常渴望親人隨時守在左右。小雁回憶說,她在醫院照顧父親時,也不得不為操勞過度的母親耽心,所以她有時候會提早陪母親回家。有時候,她會在清晨晚來一會,以便把家中的母親安排好。賓雁就會問她:你們來的時間為什麼越來越晚了?

劉賓雁是在安眠中逝世的。入睡前,醫生給他用了嗎啡,注射了白蛋白營養素。入睡後,他除了呼吸間隔時間較長外,血壓正常、心跳正常,前日浮腫的腿腳稍有緩解,還意外地排了尿。於是幾乎所有在場親友都認為這一夜他會平安度過。夫人朱洪聽從大家勸解,被送回家中;遠道趕來、決意與小雁在病房守夜陪侍的北明也被眾人說服,一起離開了醫院。只剩小雁一人守候。朱洪是在凌晨時分接到醫院電話傳來噩耗的。當她在鄭義、蘇煒、林培瑞、北明四位友人護送下,再赴醫院時,賓雁已經離開自己相濡以沫的老伴一個多小時了。四十多分鐘的車途中,朱洪顯得異常平靜。但是當她踏入病房,看到閉目仰臥、不再呼吸的賓雁時,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再也無法抑制自己。她淚流滿面,握住劉賓雁的左臂,不停地摩挲,哭著重復那兩個她生命中最熟悉的字眼:“賓雁、賓雁、賓雁……”,然後她對賓雁說,“你怎麼就走了,你的手臂身體還是溫熱的啊…….”


劉小雁撲在父親身上失聲痛哭,她跟父親認錯說:“爸爸您就這麼走了。我對不起您,我昨天還跟您鬧別扭。因為您不願意多用一張紙巾跟您生氣。”小雁說的是她的父親臨終前一天,一口痰吐在餐巾紙上,再疊一下用來擦嘴,執意不肯用多用一張。她悔恨自己在父親臨終前沒能體諒父親一生勤儉克己的生活作風,委屈了仁慈的老爸爸,永遠失去了道歉的機會。陪同朱洪來的幾位作家、學者、友人看到這一場景,無不為之動容。

朱洪在談及劉賓雁後事時表示,由於劉賓雁一生反對奢侈浪費,所以遺體告別儀式一定要從簡。劉賓雁最後所穿的服裝,是從他平常的舊西裝中選出的一套。朱洪說,他一定不會同意做新衣服的。

劉賓雁後事的主要籌備人之一,中國著名流亡作家鄭義先生表示,他與劉賓雁先生認識交往25年來,劉賓雁始終是他的兄長和師友。在文學上,劉賓雁對他而言是啟蒙者。早在多年前鄭義文學創作剛剛起步時起,劉賓雁就以在南京舉辦的一次文學筆會上的發言,成為鄭義的文學啟蒙人。“那次會議上,”鄭義回憶說,“別人都在談論文學寫作技術,只有劉賓雁一上來就講自由、講人性、講人的解放。”他說,那次發言,對他是一次極為強烈的震撼。此後,隨著八九流亡,一起在普林斯頓作同事,接觸和交往日益增多,共議共事,他對劉賓雁先生有了更深的了解,深深感佩他不畏強權、不落俗套的貴族氣質、為人謙虛樸實平易的謙卑品行。雖然鄭義與劉賓雁先生在思想上並不完全一致,但是他認為,人之交往,比思想更為重要的是人格的魅力和靈魂的純潔。鄭義說,在今天這個墮落的時代,劉賓雁的離世,某種程度上代表一個時代,一個舊時代、好時代、高尚時代的結束。這就是為什麼他為劉賓雁的離去特別地痛感惋惜。

劉賓雁先生的後事將分兩部分組成。一是遺體告別及火化儀式,擬在劉賓雁的第二故鄉,美國普林斯頓的殯儀館舉行。根據朱洪和劉小雁的意願,將是一個有親屬和劉賓雁生前摯友參加的小型的、基本不對外公開的告別儀式。由於要等待劉賓雁兒子從北京到來,故確切時間尚不不能定。估計大致應在這個周末。二是劉賓雁先生的追思會。由於這項活動經費尚未有著落,需要認捐,此外,以方勵之、蘇紹智為主席的“劉賓雁治喪委員會”尚在籌備之中,故這項活動具體細節尚無法確定。

推動劉賓雁後事運作的,大致是今年初慶賀劉賓雁八十壽辰的原班人馬,即鄭義、蘇煒、林培瑞等作家、學者。據悉,治喪委員成員將向整個社會開放。雖然劉賓雁先生先後是中國報章記者、作家協會作家、普林斯頓中國學者和獨立筆會的成員,但是由於劉賓雁先生一生始終以一個獨立知識分子的身份,直接面對中國民眾說話,沒有任何一個團體、組織之歸屬可以概括他的生平。劉賓雁是屬於全體民眾的。所以劉賓雁親屬及治喪委員會籌備小組決定,劉賓雁先生的悼念活動將參照王若望追悼活動和劉賓雁八十壽辰文學晚宴的形式,避免以任何組織或團體的名義進行。

在劉賓雁去世前數小時,朱洪和劉小雁母女在會客廳裡,聽了蘇煒、鄭義、林培瑞和北明有關劉賓雁後事的初步設想,並就治喪委員會名單、遺體告別、追思會等事項提供了他們的意見。朱洪女士表示,劉賓雁先生的八十壽辰文學晚宴開得非常成功,她希望能在同樣的地點、以同樣的方式,召開劉賓雁先生追思會。



悲痛中的朱洪女士,對摯友們的關懷表示真誠的感謝。她說:今天來了這麼多朋友看望劉賓雁,回家後,又聽到了更多的詢問劉賓雁病情的電話錄音,劉賓雁能有這麼多朋友惦記關心,“人能活到這個份上,可以了。”接下來她順便給大家講了一個劉賓雁八十壽辰文學宴會期間發生的小故事:現居舊金山的劉賓雁先生過去的同事、前人民日報駐海南記者、後來的海南青年報負責人程凱先生,偕同太太一起飛抵普林斯頓,卻沒能趕上晚會。便直奔劉家,進門就給劉賓雁先生磕了三個頭。劉先生連忙起身說不敢當,問這是什麼意思?程凱回答:“您這是八十歲的生日,受我一拜,是應該的。”朱洪說:他們夫婦倆飛到普林斯頓來,沒有別的事情,就是為了這一件事。然後就匆匆走了。

當筆者在截稿時刻電話朱洪女士,確證這段故事的時候,朱洪女士又順便說:今天(2005年12月5號)她接到來自北京的電話:前中國新聞學院新聞研究所一大批曾經聽過劉賓雁先生講課的學生(劉賓雁當時尚在人民日報工作),目前分散在各個工作崗位。獲悉劉賓雁先生逝世的消息之後,已經聯絡起來,要聯合為劉賓雁先生的追思會送一個大花圈,以表達他們對他們自己前輩、老師的追思。朱洪說,他們明天將把這些朋友的名單匯總治喪委員會。

據筆者截稿前獲悉的消息,中國某些大報媒體記者已經准備開始行動,希望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加入到悼念劉賓雁先生的活動中來。劉賓雁先生的公眾形象和終生職業定格為一名記者,他堅持報道真實,“不屈地求索真實、言說真實、捍衛真實”(引自“劉賓雁治喪委員會訃告”),他因此輝煌,因此受難,因此流亡,直至晚年客死他鄉。他是中國一切有良心的記者的楷模。他的逝世必將引起中國媒體內部的震動。


凌晨三時以後,遺物收拾完畢。小雁離去前含淚對父親說:“對不起爸爸,我們就把您一個人留在這裡了。”但是她走出病房門時對北明堅定地表示:“我一定要把爸爸帶回家!”撰寫此稿期間,北明在電話詢問時確證了這一決定:劉小雁立誓,父親生前不能葉落歸根,死後一定回歸故裡。她要帶著父親的骨灰和靈魂返回他日夜思念的中國大陸。

關於今後的生活,劉賓雁遺孀朱洪女士表示,她希望回到中國大陸與自己在北京的女兒、兒子生活在一起,安度晚年。但同時表示,不知道中國政府是否允許。如果無法回國,她只能在美國靠一點積蓄生活,子女也將向過去那樣,接濟她的晚年生活。她說,小雁、大洪(他們的兒女)經常會在國內買質量好而且比較便宜的衣服,寄給他們。“我們身上穿的衣服,幾乎都是他們給我們買的。”她說。

治喪委員為籌備小組即將開始為劉賓雁先生的追思會正式募捐。據悉,治喪委員會籌備小組決定接受來自海內外的所有民間捐助,捐款支票可以開給:Princeton China Initiative (普林斯頓中國學社,劉賓雁流亡以來工作時間最長的機構);支票請寄:Wang Ai 63-95 Austin St. Apt 4H,Rego Park. NY 11374,USA。所有捐款,可以免稅。請在支票上注明“劉賓雁追思會捐款”。捐款也可電匯到普林斯頓中國學社的銀行帳戶:帳戶名字: “Princeton China Initiative”;帳戶號碼:80-2936-9756;銀行名字:PNC Bank;銀行地址:Princeton New Jersey,USA;銀行電匯號碼(Swift code):PNCCUS33。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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