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東:《大哉李銳》編後記

丁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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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1月25日訊】(一)

這本書最初是2003年由鍾叔河等先生倡議的,後來由李普先生主持,我協助編輯。李冰封先生也做了大量的組稿工作。這些文章,絕大多數是朋友們爲了祝賀李銳先生米壽撰寫的專稿,只有很少的幾篇文章是過去的舊作。

李銳生於1917年4月,2005年4月他將滿88周歲。八十八歲又稱米壽。在這個日子到來之前,出一本文集,表達老中青幾代人對他的理解和敬意,是一樁很有現實意義的事情。這不只是因爲李銳是一個老壽星,受到各位朋友真誠的尊敬;更因爲他是大家心目中的一面旗幟,在中國爭取民主憲政的社會進程中,他至今發揮著無人替代的影響。

中華民族有著源遠流長的皇權專制傳統。清朝末年,西風東漸,自由、平等、民主、人權、共和、憲政等思想觀念傳入中國。戊戌變法以來,民主憲政一直是中國志士仁人的政治理想。清朝統治者鎮壓了康梁,自己搞“新政”,又不願意觸動皇室特權,導致辛亥革命。李銳的父親李積芳就是支援這場革命的同盟會員。清朝皇帝遜位後,孫中山等人制定了《中華民國臨時約法》,設計了系統的憲政框架,但沒有來得及落實,便被袁世凱取而代之。袁世凱稱帝失敗後,民國的憲政架構呈搖搖欲墜之勢。晚年孫中山的思想轉向以党治國。他死後,北伐成功的蔣介石開始實行一黨訓政。李銳是在一二九運動中參加中囯共產黨的。反對蔣介石的一個党,一個領袖,一個主義,實行民主憲政,是他青年時代的政治追求。但他沒想到,共產黨推翻了國民黨的統治,卻沒有進入憲政。毛澤東搞的實際上還是訓政。所不同的不過是換了一個訓政的主體。毛澤東主持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但並無尊重憲法、依法治國的誠意。堂堂憲法,隨時可以變成一紙空文。他所信奉的秦始皇加史達林式的治國理念,造成無數災難。一度受他賞識,並爲他擔任兼職秘書的李銳,也因爲同情彭德懷對大躍進的批評意見,在1959年的廬山被定爲反黨集團成員,打入另冊二十年,其中八年在秦城監牢中度過。李銳重返領導崗位以後,不遺餘力地參與撥亂反正,義無返顧地疾呼政治改革,始終處於風口浪尖,直到離休也不肯稍事休息。進入新的千年,民主憲政仍然是中國人尚未完成的夢想。爲此奮鬥的先行者們有的因爲自然規律,凋謝了;有的因爲各種原因,沈寂了。88歲的李銳,就成爲中國大陸爲民主憲政奮鬥時間最長、資格最老、聲望最高的代表人物。

李老自己說,他是一個政治人物。關懷莫過朝中事,袖手難爲壁上觀。這是他家客廳中挂的一幅對聯,也是他人生態度的寫照。他不同於一些離退休的政治人物,頤養天年,再不問政;也不是頤養爲主,偶爾發言。他就是要始終不渝地想方設法啓動政治改革,生命不息,奮鬥不止。在中國官場普遍失去信仰,追逐私利,日趨腐敗;中國知識界主流精神矮化,畏於關懷公共事務的今天,李老尤其顯得可貴。

(二)

李銳的晚年,參與政治生活主要有三種方式。

一是寫文章和詩詞,包括爲別人的書籍寫序。他的新作,幾乎每月都有。然而,公開發表並不順利。國內黨報黨刊很少向他開門。一些言論比較開放的雜誌,爲了自身的存在,發表李銳文章的時候,不免也要有所刪節,鈍化其鋒芒。

二是開會發言。中顧委解散以後,李銳感到在體制內發言的機會很少。一些民間的、學院的理論學術或文化藝術方面會議,就成爲他發言的基本舞臺,每次發言他都很認真。

三是向中央領導遞奏摺。在他的一生中,有過奏摺起到正面作用的經驗。五十年代,他的奏摺曾經影響過毛澤東的決策,使大躍進時代的毛澤東聽到了一些真話,沒有讓三峽工程在50年代倉促上馬;十三大前夕,他給鄧小平的奏摺也曾影響過高層的人事安排,當時趙紫陽說他立了一大功。但那這是由各種機緣湊在一起造成的。雖然,他直接參加了第三梯隊的選拔,直接考察過後來登上高位的領導人,這些人對李銳的摺子,不論是否贊同他的意見,接還是要接的。但採納的情況就不樂觀了。比如,李老接觸了李昌平,和他有了交流,看了他研究三農問題的文章,便鄭重其事地推薦李昌平,希望能夠安排他當一任縣委書記。在我看來,李老的建議很認真,也很有道理。像李昌平這樣既有從政經驗(當過四任鄉黨委書記),又有理論水平(碩士,有轟動性著作),還有群衆威望的中青年幹部,在中國官員隊伍裏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中國有兩千多個縣,拿出一個縣,讓李昌平這樣的名人當一把手,很可能成爲一個執政爲民的亮點。既使不成功,也不會影響大局。但他得到的答復是,縣委書記這一級幹部不歸中組部管,所以推薦李昌平的事沒法辦。李老至今感到遺憾。

最近的兩次上書,一是今年七月。當時蔣彥永醫生失去自由已經一月有餘。在那些日子裏,李老也十分焦慮。於是,他決定給出中央負責人寫信,坦然說明蔣醫生的信在發出自己是看過的,並爲之代轉中央領導。他希望,儘快讓蔣醫生恢復正常生活。李老上書一周後,蔣醫生終於回家,奏摺是否起了作用,外人不得而知。一次是今年八月,他又上書中央領導人,要求改變趙紫陽的處境,允許他和親朋好友正常交往。患難見真情,李老的爲人,由此可見一斑。

有人會說,遞奏摺這種行爲方式本身並不符合民主憲政的遊戲規則。這種質疑不無道理。在民主政體中,公民有不同于決策者的意見,可以訴諸大衆傳媒,直接向公衆表達。而不必選擇遞摺子的方式。但是,中國現在不是民主憲政,報紙、雜誌、電臺、電視臺也不是開放的大衆傳媒,言論、出版、集會、結社自由雖然寫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上,但在實際生活中往往被具體法規和不成文的潛規則大大地打了折扣。李銳雖然德高望重,但他和普通知識份子一樣缺少公開表達意見的機會。近五年來,甚至在中國大陸出書都很困難。他是中華詩詞學會的名譽會長。該會組織了一套詩集共八本,結果出版了七本,只有他的一本通不過。他又不會電腦,不會上網。在缺少公開表達渠道的情況下,遞摺子也是一種退而求其次的辦法。

李老遞奏摺,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爲歷史存照。正確的主張,一時不能實現,等到日後實現,歷史還是不會忘記這種主張提出和傳播的過程。

李老是一個有強烈的歷史感的人。有些意見,即使一時不能被決策者接受,他自信能夠爲歷史證明。 他意識到,自己是個歷史人物。他曾對我說,《龍膽紫集》和《廬山會議實錄》是能夠傳下去的。寫耀邦那篇文章的價值和《廬山會議實錄》是一樣的。鍾叔河送他一聯“詩賦龍膽紫,文章太史公”。他對此聯很滿意,笑著對我說,我做的官比司馬遷還是大一些。不論中外學者都公認,要認識中囯共產黨的歷史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歷史,《廬山會議實錄》是不能不看的。胡耀邦說李銳是有獨立人格的人,他無意中讓李銳見證了自己的遺言。趙紫陽也看出了李銳的史識和史德,在一些有爭議的問題上,他也選擇李銳爲歷史作證。

(三)

我因爲幫助李老做口述自傳,整理日記,和他有過不少近距離接觸,對他的勤奮有很深的感觸。他每天不是閱讀,就是寫作。二十多年來,日記從不間斷。

他讀書之快令人吃驚。今年七月五日,在和敬府賓館參加《長河孤旅——黃萬里九十年人生滄桑》首髮式。吃晚飯時他說起,要弄清楚革命是怎麽回事。我說,張欽楠的《讀史劄記》對美國、法國、俄國、中國的革命談得不錯,不知您是否看了?第二天早上,他就讓秘書找出版社聯繫,要買10套書,送中央領導和老朋友們。我不禁驚歎:他吃完晚飯回家已經天黑,第二天早上已經讀完此書,而且決定鄭重推薦給當政者和他的老朋友們。李老的效率真是太高了!

現在經常有素不相識的人登門找他,有的是個人遭遇了冤情;有的是爲地方的工程項目斡旋;有的是爲自己的著作求序。對於李銳來說,民衆有疾苦,他不願意閉上眼睛。國家的治理有偏差,他不願意置若罔聞。同道有新作,他也願意幫助鳴鑼開道。然而,李老儘管勤奮,畢竟已是八十八歲高齡。他自己幾百萬字的著作,都拿不出完整的時間審閱清樣。而這些文字,正是當代中國最重要的思想財富。所以,借此機會,我也想表達一點看法,希望所有尊敬李老、認同李老的人們,也能夠理解李老。讓他趁著精力尚好的時光,做好那些最爲重要而別人又無法替代的事。

願李老健康長壽!

──轉自《觀察》(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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