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翰聖:民主,資本主義和中國下層民眾

——兼談楊小凱的「共和」及胡錦濤的「扶貧」

陳翰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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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12月2日訊】大概從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開始,逐漸產生了一種普遍的誤解,那就是民主與資本主義似乎合二為一了。人們要麼簡單地將兩者看作一個東西。要麼將兩者的關係看成水乳交融,相輔相成,攜手共進,比翼齊飛。

將民主與資本主義看成一個東西是一種簡單的誤解。因為資本主義是經濟制度,而民主是政治制度。按標準的西方比較政治學的劃分,世界上既有實行資本主義也實行民主的國家,例如以英美為代表的西方發達國家;也有既不是資本主義也不民主的國家,例如冷戰時期的蘇聯東歐(當然也包括改革前的中國)。然而,世界上也有實行資本主義但不民主的國家,例如過去的亞洲四小龍和南美軍人獨裁的國家。同時,也有民主但不那麼資本主義的國家,例如印度和北歐。可見,民主和資本主義不是一個東西。我們中國人不可因為「資本主義復辟」或「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曾經是國內最常見的政治詞彙,就將資本主義與西方政治制度混為一談。這種誤解在中國閉關鎖國時無傷大雅,但到了中國的金融貿易乃至毒品娼妓均於世界「接軌」的今天,就要嚴肅區分,以免貽笑大方。

至於民主與資本主義存在「攜手共進,相輔相成」的關係,則獲得更廣泛的認可。它不僅被西方學者津津樂道,而且也被中國的改革派默認。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經常爭論的一個問題就是「經濟改革」和「政治改革」的關係問題。現在很少有人會否認,中國的所謂「經濟改革」實質上是一場走向市場,亦即走向資本主義的改革。所謂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其實只是羞羞答答的資本主義初級階段的代名詞而已。

至於中國的「政治改革」,因尚未實行,較難判斷。但從議論聲中,應該可以預料也是一場逐漸走向民主的改革。因為無論從「政治改革」的支持者或反對者迄今為止的言論中,都未聽說過「政治改革」的目標是加強集權或加強「一元化」領導的說法。那麼,甚麼是「政治改革」和「經濟改革」的關係呢?中國改革派最流行的說法是:經濟改革的發展呼喚政治改革的推行,政治改革的推行促進經濟改革的發展。這種簡單,線性並且功利的描述能說明的問題不多,但卻足夠說明中國改革派實際上間接地承認了民主與資本主義存在「攜手共進,相輔相成」的關係。

但是,如上所述,不僅民主與資本主義不一定同在。就是在民主與資本主義確實同在的西方發達國家,民主與資本主義也不一定存在相輔相成的關係。從民主與資本主義在西方的成長史看,與其說兩者存在「攜手共進,相輔相成」的關係,不如說兩者存在制約平衡(check and balance)的關係。因為,在今天西方發達國家中,從民主中得益更多的不是資本主義的強者,而是它的弱者。西方的工會,勞工法令和福利制度等等都是這方面的明證。這些保護下層民眾的制度無一不是民主的產物。同時,這些制度無一不遭到右派政客和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家的同聲反對。而反對這些制度最大的理由,恰恰就是這些制度阻礙了資本主義的發展。

因此,與其說民主與資本主義「攜手共進,相輔相成」,不如說民主與資本主義社會中的下層民眾「攜手共進,相輔相成」。在西方發達國家的歷史上,民主的每一次拓展都與更廣大民眾獲得選舉權同步實現;而民眾爭取和運用選舉權的行為本身,又構成民主發展最具體的實踐。因此,西方有一派政治學家認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爭取民主的中堅力量從來不是資產階級,而是無產階級。因為,現存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從來不是民主的支持者,而總是它的阻礙者。不要以為這些學者是馬克思主義者,他們不是。因為他們並不相信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先鋒隊,但他們卻相信無產階級是民主的先鋒隊。沿著這一思路繼續思考,就不難想像,無產階級和廣大下層民眾並不注定是革命的天然同盟軍,他們也可以是民主的同盟軍。二十世紀的歷史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在世界比較貧窮的地區,無產階級和下層民眾確實往往成為革命的同盟軍,從而為共產黨贏得政權立下了汗馬功勞。而在世界比較富有的地區,他們就有可能成為民主的同盟軍,從而演繹出今天西方國家「春天的故事」。正是下層民眾和民主可以結成同盟軍這一點,被中國的自由派和新左派雙雙遺忘,構成了他們共同的盲點。自由派鍾情民主,但忽視下層,正遙遙無期地「苦戀」著中國未來的中產階級。新左派同情下層,但懷疑民主,正義無反顧地修築著中華民族精神上的萬里長城。

楊小凱先生在最近的文章中發表了如下觀點:中國的經濟發展有「後發劣勢」,這種「後發劣勢」會導致壞的資本主義。好壞資本主義的區別在於有無好的政治制度。就目前的中國而言,好的政治制度是共和,而非民主。楊小凱先生區別了壞的資本主義和好的資本主義。可惜,他沒有區別壞的民主和好的民主。

無論作為一個詞彙,還是一種制度,民主都起源於希臘。希臘文中民主的意思就是「民眾的統治」。但是,古希臘思想的集大成者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卻認為民主是壞的制度。因為,在多數人缺乏教育,目光短淺,自私自利的情況下,如果沒有各階層利益相互制約的機制,民主就會導致「多數人的專制」。至於共和,則起源於羅馬共和國和後來意大利城邦國家的所謂「大西洋共和傳統」。共和傳統提倡的不是「民眾的統治」,而是有選舉權的上層精英間公開的,有程序的權力制約平衡。因此,民主和共和的區別在於是多數人還是少數人享有民主。民主強調多數,共和強調各種利益間的制約,妥協和平衡。現代民主與兩者都不同,是兩者的結合。現代民主既強調多數,又強調製約平衡。從古希臘民主到大西洋共和傳統再到現代民主,三者的關係正如黑格爾(Hegel)邏輯學中正題,反題和合題的關係。對現代民主的經典表述是兩句話:即「多數人的統治,保護少數人的權利」。兩句話缺一不可。沒有第一句話,就沒有民主;沒有第二句話,少數人的權利沒有保障,少數人缺乏制約多數人的手段,少數人沒有希望通過和平手段體現自己的主張,則民主就會變成「多數人的專制」,從而也就沒有穩定的民主。

中國在二十一世紀究竟是啟動民主,還是「走向共和」?這大概主要不是政治家或學者的主觀選擇。西方國家確實經歷過從共和到民主的長期發展過程。美國在1870年的憲法第15修正案中規定了黑人的選舉權,但在美國南方各州,黑人的選舉權直到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民權運動後才真正落實。1920年通過憲法第19修正案後,美國婦女才在全國範圍內獲得選舉權。至於美國18至21歲青年人的選舉權,是在1971年通過憲法第26修正案後才獲得。可見,即使在美國這樣一個沒有舊大陸包袱的國家裏,從共和到民主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這是否意味著今天的中國要重複昨天美國的故事呢?我們必須知道,如果歷史可以借鑒,如果歷史對現實有任何啟示的話,那就是歷史不會簡單的重複。

對民主得以實現和拓展的原因,眾說紛紜。但大多數人認為和工業化,城市化,教育普及和信息通訊手段的進步有關。如果這點可信的話,那麼在地球日益變小,計算機網絡深入到每一個角落,某些公共準則已成為常識的今天,怎麼想像在中國將婦女,少數民族或低收入的民眾排除在公共生活之外呢?如果將一首中國的流行歌曲略加改變,那麼這個問題更確切的提法應是:中國如何憑西方的舊船票,登上十六世紀佛羅倫薩共和的客船,還「濤聲依舊」呢?

在當前中國大地上,有兩個動向似乎與民主共和有關。一個是「資本家可以入黨」。沒有讀過富比士中國排行榜,不知道當代中國資本家是何許人物。也不知道為何他們要入黨?為何黨要他們入?但細想起來,資本家入黨頗有幾分「走向共和」的味道。「走向共和」自然不錯。只希望他們不要走昏了頭,共和沒有走到,卻一路走向了南美。

與此向反的另一個動向,就是胡錦濤,溫家寶等人的扶貧親民舉動。今天的中國,究竟存在「多數人專制」的潛在危險?還是少數人一夜暴富的醜惡現實?究竟哪一個階層的權益缺乏代表?哪一部份人在無限制地侵佔公共利益?這些都應不言自明。林黛玉的「不是東風壓西風,便是西風壓東風」,固不可取。但用民主與共和都崇尚的「制約平衡」的原則來衡量,那麼哪邊該「制」,哪方該「平」,應也一目瞭然。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親民扶貧」和民主有了關係。

註釋:

1、以前決非如此。在二十世紀上半葉,資本主義似曾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相反,社會主義思潮當時卻如此輝煌如此令人憧憬。社會主義不僅作為經濟模型,而且作為生活方式和政治理想為人想往。法國大文豪羅曼.羅蘭(Romain Rolland)發表於1931年的「告別過去」和美國經濟學家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發表於1942年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和民主」從不同的角度證實了這種狀況。很少有人將這兩位作家相提並論,因為他們在背景,領域,觀點和氣質上的距離都不會小於間隔他們的大西洋,但他們無疑都受到了當時社會主義思潮這一時代精神的影響。早期理想主義的社會主義者本身,並不諱言民主。這點不僅可以見證於馬克思主義的經典著作,更有趣地是可以見證於社會主義國家的國名上。例如,西德稱為「聯邦德國」,而東德為「民主德國」。南朝鮮稱為「大韓民國」,而北朝鮮為「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為此,有人戲稱,只要國名中有「民主」二字者,必是共產黨國家。

2、這場經濟改革的哲學基礎是:「不管白貓黑貓,捉住老鼠就是好貓」。不管有意無意,在這段著名貓論中,預設了兩個前提:第一,只有一種顏色的貓能捉老鼠。因為,如果白貓黑貓都捉老鼠,貓論便是廢話。第二,捉鼠之貓,非我所有。否則,貓論便是無的放矢。如果這兩前提都成立,那麼社會主義的經濟改革就不可能繼續朝社會主義方向發展,而只能相反。這當然不僅僅是邏輯推論或文字遊戲,而是就在眼前的歷史。對這一歷史最逼真且最無奈的寫照便是:「不改革,等死;改革,找死。」當然,這不是說改革注定沒有前途,而是說舊制度不可能原封不動地保存。

鄧小平在90年代還有兩句名言,一曰:「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都可以利用市場」。這是遁辭。因為,區別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不是有否市場,而是市場到甚麼程度。張春橋,姚文元只說過限制資產階級法權,沒有說取消資產階級法權。相反,米爾頓.弗裡德曼也只提倡毒品可以合法交易,從未提倡核武器可以合法交易(詳見Milton Friedman 「There』s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Lunch」)。相比之下,鄧小平的另一句名言,「不爭論是我的一大發明」,則更坦率,頗具貓論氣概。

3、Dietrich Rueschemeyer,Evelyne Stephens and John Stephens.1992.Capitalist Development & Democracy.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4、「春天的故事」語出董文華演唱的「春天的故事」和張也演唱的「走進新時代」。後者的歌詞中有:「我們唱著東方紅,當家做主站起來。我們講著春天的故事,改革開放富起來」。異曲同工,兩者都是中國90年代官方主旋律的代表作。

5、楊小凱:「中國的後發劣勢」,「好資本主義和壞資本主義」,「基督教和憲政」。有興趣的讀者可參看Douglass North:「Structure and Changein Economic History」.

6、美國的日本問題專家Chalmers Johnson有次談到亨庭頓(Samuel Huntington)的「文明的衝突」一文時,沒有說該文對錯,而是說該文「危險」。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一評論對自然科學家不能成立。因為對自然科學家而言,只有對和錯的區別。但社會科學家和自然科學家的重要區別之一,就是社會科學家的研究一經發表,就參與並有可能改變他所研究的對象。因而,就有了危險的可能。

轉自新世紀(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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