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冬天，俄軍狂轟濫炸車臣。其時任總理的普京，威風凜凜地揚言要把車臣游擊隊“打得屁滾尿流”。當時，車臣人的家園變成一片廢墟。俄國只有一個小小的自由派政党──“苹果党”──，對俄軍鎮壓一個小民族表示了抗議。而一些大俄羅斯主義者，則大力支持普京。普京在胜利的歡呼中接替了葉利欽擔任總統。
這即是伊凡-布宁（俄國流亡作家，193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他的小說《鄉村》中，所描繪的俄國人文化性格陰郁的一面。布宁通過對上個世紀初俄國社會一系列動亂事件的描寫，揭露了俄國人在其勤勞善良的本性背后，所隱含的俄羅斯优越之夢──希翼有朝一日，俄羅斯能統治世界。今天，俄國狂熱的民族主義者以欺負弱小的車臣為能事。
俄國人權組織抵制“普京主義”
然而，俄羅斯畢竟是一塊擁有深厚人文主義傳統的土地。俄羅斯那么多星光燦燦的前輩文學大師，以其作品里無与倫比的深沉、堅韌、感動人心的藝術力量，告訴俄國人民，什么是平等、博愛，什么是對他人的怜憫、尊重。筆者因此不肯相信，在偉大的人權斗士薩哈羅夫的故鄉，已經獲得自由的俄羅斯知識份子，會對其統治者欺負他民族的霸道行為長期保持沉默。
果然，和宁冒失去選票的風險也要指責俄軍轟炸的“苹果党”一樣，俄國各人權組織相繼發出了對政府轟炸車臣平民的批評之聲。2001年1月20日，來自俄羅斯各地250個人權組織的代表，在莫斯科舉行自蘇聯共產主義政權崩潰以來首次規模最大的人權大會，批評普京恢复蘇聯体制，指責現政府在俄羅斯侵犯人權和自由。与會代表認為，普京總統推行的一些政策，在某种程度上已經恢复蘇聯時代的一些做法，不僅在車臣造成触犯人權的現實，還出現了國安部權利過大、秘密警察干預國家政治生活和箝制新聞自由的傾向。克瓦列夫等俄羅斯著名人權活動人士，在會上呼吁人們抵制正在形成中的“普京主義”。
一個叫做“紀念碑”的人權組織，公開批評普京的車臣政策違反人權。其代表指出，普京為了消滅一小股分裂份子，不惜犧牲數以百計車臣平民的生命。与會人權人士批評普京政權的“國家主義”，指責這個政權“敵視民主的自由价值”，至今仍然不承認個人的權利和自由高于國家。
令筆者感触很深的是，在自己問題重重的俄國，竟然還有不少人權組織在關注西藏問題。去年在德國，筆者結識了一位叫做馬格琳特的俄國姑娘。她告訴我們這些中國人說，當年蘇共統治時期，俄國人民和中國人民一樣，只知道“西藏是中國的一部份、農奴制野蠻落后”等官方宣傳。蘇聯解体后，俄國各地都建立了支持西藏的人權組織。經濟尚不寬裕的他們，都自己捐錢出版挖掘西藏歷史真相的書籍，舉辦幫助俄國人了解西藏的“西藏文化節”，并積极參加國際性的聲援西藏活動。對俄國人權人士來說，享有自由的人有義務為他人爭取自由。弱小的、被欺負的西藏，使有著救世精神傳統的俄國人民生起一种人類兄弟之情。
俄國人權組織大都是由愿意承擔社會責任的知識份子組成。對待本國乃至它國的政治迫害与民族迫害，他們不忘記薩哈羅夫的希望：“現在，我比以前更加感到，在無法控制的劇變和悲慘的動亂之中，維護人格的唯一真正保障是人的信仰自由、道德上求善的傾向性。”
西藏哈達成為申奧門面象征
中國政府顯然也沒有忘記西藏問題。在最近五花八門、令人眼花繚亂的北京“申奧”宣傳活動中，官方推出了一大醒目新聞：据《西藏日報》1月26日報導，代表西藏250万群眾心愿的一條長百米的哈達，從拉薩布達拉宮廣場傳到村寨、農家，傳到牧場、帳篷。這條表示西藏人民期盼首都北京申辦奧運成功的百米哈達，由藏、漢兩种文字簽滿上万名西藏各族各界群眾的名字后，于2月初派專人送往北京2008年奧運會申辦委員會。
把西藏洁白的哈達作為申奧的門面象征，真是再好不過的主意。在國際奧委會巡視包括北京在內的全球五個爭辦城市之時，北京所能展示的，不僅僅是彩旗飄飄、花團錦簇、五彩繽紛的“申奧”標識，不僅僅是妙趣橫生的凸現“申奧”主題的老北京民俗文化，不僅僅是激動人心的合唱申奧歌曲。前去巡視的奧委會官員門，還將見到一條西藏特色的百米哈達！這似乎在告訴世界：西藏問題早已不是一個問題，拉薩和北京早就心連心。
在此，藏族人民的心靈卻被踐踏了。1993年中國爭辦2000年奧運會時，筆者曾在香港接受過ＢＢＣ電台采訪，表示自己不能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在“6．4”學生血跡未干的北京土地上，去舉辦一個世界青年團結、和平、歡樂的盛會。今天，筆者仍然要說，當一個大民族歡欣鼓舞如同節日般地申辦奧運時，另外一個与我們有著完全不同的民族心理与价值觀的小民族卻在哭泣。藏民族歸依佛教，但他們不能迎回自己最熱愛的宗教領袖達賴喇嘛。他們的另一位宗教領袖班禪喇嘛的轉世靈童，成了世界最小的政治犯，……。這些欺壓弱小民族的罪行，是一條百米長的申奧哈達能夠掩蓋的嗎？
北京申奧不能不附加人權條件
优秀的俄國知識份子在大俄羅斯主義者為普京歡呼的時候，勇敢地站出來為車臣人的人權狀況說話。今天，在大打“申奧攻堅戰”的愛國主義熱潮中，我們不能不向國際奧委會提出考量中國人權狀況的要求。
北京市奧運會申辦委員會常務副主席劉敬民，最近會見外國記者時表示，在北京舉辦奧運會，將有助于改善中國的人權狀況。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建議中共政府：盡快与達賴喇嘛舉行談判，平反“6．4”、停止鎮壓天安門母親運動、釋放政治犯、允許异議人士返回中國大陸、遵守國際人權公約。
只有這樣，奧林匹克精神才能真正弘揚，世界才能更多地尊重中國。當年，國際人權批評者曾經使中國申辦2000年奧運會的希望破滅。如果今天中國的人權狀況仍然不能改進，即使北京申奧成功，奧林匹克事業的理想也會因此被褻瀆。(2001.2)
－－原載《民主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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