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纪(428)

下集-第五章: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孔令平
font print 人气: 4
【字号】    
   标签: tags: , ,

第三节:遭逢绝境的农汽厂(2)

不久,马兵正式在他办公室里向我“摊牌”。那一天,当我走进他的办公室里时,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罗志,党办主任王珍及金工车间书记幸才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这个“阵营”,我立即想到我在当年反右斗争会的场面。

他轻轻咳了一声缓和着紧张的气氛,然后慢慢地说:“你是本厂的职工又是干部,你应当熟悉干部应当遵守的组织纪律,我们厂的确面临着严重的困难,今天专门抽这么一个时间,想听听你对工厂领导的意见和建议。”

我瞅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由市里退回的这份材料,平静的回答道:“我向市里写的那份材料,是受托于工厂部分老工人的意见,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请你提出来。但是我认为既然是上告材料,那么上级部门有义务替我保守秘密,派人作认真调查。现在既没有认真调查,又原封不动把材料转了下来,这是什么问题你们自己清楚。至于我所写的这些材料虽不可能绝对正确,但那上面提供的事实和证据,我可以对它们真实性负责,但你们也应当对你们的行为负责。”

旁听的人面面相觑,是啊,谁又能保证上告信上所举的不会有错?马兵严肃的脸上迅速换成了笑脸,开始紧张而严肃的气氛缓和下来:“哪儿的话,老孔,我们是想同你交换一下看问题的方法。

马兵满脸假笑:“我认为你看问题阴暗面多了一点,主流却被你忽略了。比方说:工厂今年的产值和产量都是建厂以来最高的,油漆的技改工程已经开始,车身面漆的起泡和质量会得到根本的改观,职工的住房楼也是我厂建厂以来从没有过的。工厂的一穷二白面貌一天天在改观,看问题不要老看阴暗面。”

不看主流而看支流,这正是中共当年在反右派运动中打击我们的主要理论武器。可惜,当年右派对共产党的“攻击污蔑”不幸被言中,在二十年铁的事实面前,后来中共给我们平反,正好证明了这点。于是我抬起头来回答道:“既然你说看问题应当看主流,我就来谈谈这个主流吧!你如果是尊重事实的,那么去年这个时候达标升级整套东西是不是假的?当然,你会说这是为了应付升级,不得不这么做。那么工厂靠一时的机遇,把汽车涨价说成是领导的“业绩”,是不是也是假的?”

“就算天时地利盈得了一个能使企业发展的机遇,而工厂的领导却不赶快加强基础工作,在产品的品种和质量上下功夫,却忙着在毫无贡献的条件下搞升级方案,厂级干部不论其贡献,就凭职务拿高过工人十几倍的奖金和升级,问心无愧吗?平时你们有谁踏踏实实考查过生产怎么在运行?有谁在认真的关心技术改进,却在大报小报上吹嘘工厂如何提高了产品质量是不是又是假的?”

我停顿了一下,看看马兵今天招来的人不但没有反感,还露出赞同的眼光,便继续往下说:“内部的混乱几乎无人过问,如果你硬要否定这些,说我写的材料只看阴暗面,对工厂的成绩肆意诋毁,现在工厂每月已经产生了十几万的亏损,从整个趋势看,工厂的亏损已不可逆转,一旦工厂亏损超过了破产的警戒线,工厂是要破产的”。

“到了工厂无可挽回的时候,恐怕全厂一千多职工便要打你的扁担,你的职务未必能保住,到时候不但你的升级和住房保不得住,恐怕更可怕的后果都会发生。现在不是追究我所写的材料是不是诬蔑,而应当把这些工人们反映的材料,当成警钟严肃的加以对待,采取措施来挽救工厂了”。

“同时我还要建议你,你最好公开的把你批示的调资方案宣布作废,并主动将自己在这次调资中所升的七半个级,还给工厂,向工人们认个错,也许还能盈得人心,有助于启动大家一起止住已相当严竣的亏损势态。”

我的话完结,办公室里沉默了,马兵沉默了,不管他对我向市里投书材料有多么的反感和憎恶,今天他本想达到制止我的目的,现在也觉得考虑不周。他的沉思反应出他的尴尬。他原先精心安排的,“公开审问”以求压制不同意见的做法,只好到此收场。

工厂的不景气却无情地撩拨着这一千多职工,他们再也没有像半年前那样,拿着比工资还多两倍的奖金,到市场上去称烧腊打白酒。而是重新回到一年前那穷样子,同挑担进城的菜农争分论两。贫困激发了他们去市府上告的劲头。

然而我一点都没有因此心中感到舒畅,相反的,焦虑笼罩着我,我所争取进来的工厂,完全不是当初大家所羡慕的“米兜”,工厂的底子那么薄,现在又眼看着它朝着破产的轨道猛滑下去,年近五旬的我,恐怕要借助于“落实政策”再跳一次槽就不容易了。

何况我明白在这片国土上,大家都在穷窝里过,想寻找世外桃园是没有的,特别是我年近五旬还寄人篱下,若要想从天生桥那又霉又黑的危房中,搬进高楼大厦恐怕就再干上十年八载,等到我已经退休时都未必如愿。(待续)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或资料给大纪元,请进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至于老同学最后的豪情壮语,纯属自我欺骗。然而国家向农民的贷款能坚持多久?在高额利润的诱惑下,有多少工厂都会挤到农用卡车的生产行列?
  • 想到在两人间,难以应对这种无聊内讧,第二天我便主动向王重请求调离总工办,到金工车间干点实事。得到王总同意后,便递呈了请调报告
  • 看到这样松散的工厂,又一次使我后悔,但这年头,到那个单位,那一个地方还不都一样?看今后怎么发展吧?
  • 生产会议最后只能责成供应科,赶快派人到全国各地去抢购,过年也不许休息。商场如打仗,对于瞬息万变的供应市场,谁又能料到农汽厂会因一个零件,而眼看千载难逢的大好赚钱机会白白丢掉。
  • 别以为工人们会团结起来声讨这些“吸血虫”。工人们发发牢骚是可以的,遇到具体的利益冲突,照样可以自相厮杀。这都是文革的遗风!!
  • 那时倒手买卖已经在国内成为风潮,大官大倒,小官小倒,正名曰:“做生意”,搞活经济,似乎于经济发展有利。倒的钱也不知道滚出多少利,最后都落进了中国特色倒爷们的腰包。
  • 像这样的扯皮工作会,十年一贯如此。我看见老同学在香烟的浓雾中显得焦头烂额,工厂发财时风头出尽,如像过雨云烟般晃然而去?他曾在半年前听到的后果,竟这么快降临了。
  • 工厂的贫富分化过程大抵正反映了全国的两极分化过程:仰仗权力而富有,无权无势则贫穷。不义之财是脸厚心黑得到的,然而恰恰也加速了这种制度的解体。
  • 改革开放年代初期的企业,由政府机关任命管理者,在阶级斗争年代,穷得没房住,现在他们发现真正需要的原来是房子,票子和儿子!于是他们便附在刚刚有一点血液流动的工厂血脉上,拚命贪婪的吸血。
  • 我所代笔的材料,没有逃出所有寄到上级机关的上告信所共同遵守的轨迹,一个月后便回到了马兵的办公桌上。看到这封材料竟是出自我的笔迹,老同学和马兵感到十分意外。进厂一年半来,由于我的沉默,所以李友和马兵几乎将我遗忘。
评论